韓琅說到這裡,重重地嘆了口氣。賀一九也悶聲不語,好半天以後才輕聲道:“你家……就是民間傳言的荒山御鬼流吧?”
韓琅苦笑著點點頭:“你都猜到了?”
賀一九腦子裡亂成一團,他幾次張了張嘴,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後還是韓琅打破了沉默,神色木然地望著遠方:“我爺爺回來找我了,下一任家主本來是我表兄,但我表兄現在也不行了,什麼病都沒有,就是一點點沒了陽壽。家裡其他年輕人也是如此,孩子也夭折了幾個,我爺爺慌了,這樣下去,韓家估計真的要絕後。”
賀一九冷冷哼了一聲:“絕後又怎麼了,他們自己幹出那等惡事來,現在知道後悔了?就算那鶻鳥是個妖怪,妖怪也有七情六慾,也分好壞。按他們那種說法,豈不是山裡的狐仙、河裡的河神都要一併殺個精光,那些還不都是得道的妖怪。”
韓琅沒想到他這麼瞭解妖怪之事,還替他們出頭,一時間有些發愣。不過馬上又覺得賀一九一貫放蕩不羈,看不上正人君子,這番話倒也挺符合他的作風的。想到這裡,他像安撫動物似的捋了一把賀一九的頭髮,繼續道:“我爺爺雖收了幾個外姓弟子,但終究不願想把韓家家業交給外人。於是他想起了我,我身上並無詛咒,又有韓家血脈,雖不是嫡出,但也聊勝於無了。”
賀一九這才明白過來,臉色頓時微變:“他要你回去繼承家業?”
韓琅點了點頭,低聲道:“昨天他叫我去,就是這個意思。”
原來那死牛鼻子拐彎抹角說的是這個意思,什麼韓琅不認他了,搞得真想要生離死別了似的。賀一九暗暗鬆了口氣,但一顆心仍然懸著,挨近韓琅小心翼翼道:“你呢,你怎麼想?”
這回韓琅回答得非常堅決:“不去。”
“那就對了,”賀一九喜上眉梢,“你本來就厭惡著神神鬼鬼的事,何必淌這渾水。他們家對你父母基本上是百害無一善,舊賬還沒算清呢,誰稀罕那什麼家主似的。”
他越說越來勁兒,生怕韓琅想著想著就反悔了一般,添油加醋道:“那什麼荒山流我早聽過,修道不成,反倒去研究什麼馭鬼之術,這不是邪道麼?天師那行當裡,他們算是眾矢之的,你要是去當了家主,那肯定成天挨打受氣。”
韓琅被他說得笑了,原本繃緊的神色總算有了些舒緩。賀一九湊上來抱著他的腰,跟他膩歪了一陣,又道:“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你當你的縣尉,我幹我的雜活兒,咱倆就在這市井之地過平平凡凡地過小日子,等以後攢一筆錢,咱們出去遊山玩水,多好。”
韓琅被他說得心動,本來麼,人快活是一天,不快活也是一天,何苦違背本心去過不快活的日子呢?說他恪守本分,安於現狀也好,說他是逃避現實也罷,他對現在的日子很滿意,全然沒有改變的願望。當初姚心蓮想讓他進京,他就沒答應,覺得在安平待著就足夠。現在他爺爺出現,讓他繼承家業,他仍然是一口回絕的。
父親當初說:樂天知命,不該是自己的,就別去碰。他好不容易從那大家族裡逃出來,自己哪還有跑回去的道理?
他把這些告訴了賀一九,對方聽完,當即摟著他哈哈大笑起來:“行哇,咱倆想到一頭去了。不過那邊家裡肯定有大把的金錢和成群的美女等著你,你真不動心麼?”
韓琅知道他在開玩笑,於是應道:“去你的!你這臭不要臉的潑皮,也就耍耍嘴上功夫了,我要真回去看誰還看得上你。”
賀一九跟他摟摟抱抱,硬要把他腦袋按進自己懷裡,然後在他髮間一通揉擰:“你早被我慣成我祖宗了,誰還敢要你,你說是不是?老祖宗,也就我湊合著收了你吧。”
兩人打打鬧鬧,在草地上滾作一團,好一會兒才消停。後來賀一九又確定了一遍:“你想好了,真不回去?”
韓琅雙手枕在腦後,一臉輕鬆地望著天上的白雲:“不去,打死也不去。”
“那老爺子那邊怎麼交代?”
“我剛才在家中翻找父親遺物,想找到和詛咒有關的線索。可惜線索沒找到,只找到了他當初和那友人的書信,等抽空細細查驗一番,說不定能有所收穫。”
賀一九安撫般的拍拍他的手臂:“你做到這點也算仁至義盡了,那詛咒是他們作繭自縛,要真無法消除,也不怪你。”
韓琅低低地“嗯”了一聲。
“先別想這麼多了,”賀一九站起身來,抖了抖衣服上沾到的草屑,“我瞧這河水清澈得很,裡頭肯定有魚蝦,反正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