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陽徹底落下去以後,於左書同意他們回家休息。兩人剛走出院門,韓琅攏了攏衣領,卻見到遠處有一陌生道人緩步走來,與他們錯身而過,敲了敲太傅府的門。
一直到門公把人迎進去了,韓琅才轉身追上賀一九的步子。對方問他怎麼了,他才疑惑地喃喃道:“太傅府請道士做什麼,做法事?”
“有可能,道士不就是做這些的麼。”
太傅的病拖了這麼久,請人來驅邪也是正常。今天的事情夠多了,韓琅現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覺,放空腦袋什麼也不想。
一路回到住處,韓琅無意中瞟到沈明歸送來的書信,突然大聲道:“糟了!”
“怎麼了怎麼了?”賀一九都在打水洗漱了,被他一叫趕緊跑出來,水灑了一地。
“那道士怕是衝著杜氏去的!”
當下什麼都顧不得了,兩人對望一眼,披起衣服就往外跑。等一路衝進太傅府時已經遲了,裡頭亂得像即將一座被千軍萬馬踏過的城池,僕役全是一臉驚恐和惶急,有些甚至想往外跑,都在說裡頭鬧妖怪,再不跑命就沒了。遠處有些打鬥聲傳來,韓琅暗叫不好,和賀一九一同腳不點地地狂奔進去,然而他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杜氏當著所有人的面被道士制住,她的身份瞞不住了。
府中人慌亂不堪,僕役捂著腦袋瑟瑟發抖,想看又不敢看。大太太和四姨太各自躲在安全地方,驚聲叫喊的同時,臉上難掩大仇得報似的興奮。病怏怏的太傅也被攙扶出來,他的表情極其複雜,完全不敢與地上的杜氏對視。
道士仍在說這些什麼,韓琅聽到他是道錄司派來的,奉的是皇上的旨意,聽說太傅府上鬧妖,害太傅中毒,久病難愈,所以前來捉妖。剩下一通他完全沒聽進去,視線牢牢望著地上的杜氏。杜氏已難以維持人身,面板像老樹一般灰褐幹皺,耳邊彆著一朵如她本人一樣毫無生氣的杜鵑花。她的身體顯得這樣孱弱,彷彿一片薄薄的宣紙,一觸即潰。
道士與太傅好像起了爭論,太傅並不想殺了杜氏,但道士說不能讓妖孽為非作歹。兩位夫人見勢頭不對,又在旁邊哭號。這時於左書出現在另一邊,韓琅和賀一九立刻趕過去,對方搖搖頭,表示無可挽回。
“誰都想不到真的有妖……”他喃喃道,“這樣案子也可以結了。”
“可明明還有不少疑點!”韓琅瞬間控制不住音量,吼出了聲,引得眾人側目。
於左書忙一把抓過他,厲聲道:“小點聲,有疑點怎麼了,還不是得看上頭的意思。”
他說的再清楚不過了,道士是奉了皇命而來,除非他們拿出關鍵的證據,不然案子很可能就此了結。然而他們手上真沒有證據,只有一些蛛絲馬跡和猜測而已。
韓琅急出了一身汗,見於左書說不通,拉著賀一九到一邊想辦法。賀一九比他沉得住氣,撫了撫他的後背道:“先別想這麼多,最後會變成什麼樣還說不好呢。”
他是見慣了生殺場面的,遇事冷靜雖然是個優點,可也顯得無情。韓琅不滿他這種態度,心裡本來就又急又氣,幾乎逮人就咬:“你說的倒輕鬆!”
賀一九板起臉來,聲音低沉得可怕:“那你想怎樣,現在衝出去拼命?!”
“可現在沒人救她!”
兩人推推搡搡地爭辯起來,韓琅本來還一肚子火無處發洩,可他看到賀一九的表情,心中的憤怒與委屈就被見見壓了回去。他沉默了,好半天以後才如蚊蚋一般喃喃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你不想見死不救,我知道。”
他牢牢盯著對方的眼,環住他的身軀,感覺對方身軀仍在急促的呼吸中一起一伏:“的確只有我們能救她,但絕不是現在,你明白麼?”
韓琅才在那雙青藍色眼眸的注視中漸漸回過神來,他面頰有些發燙,趕緊偏過臉去悶聲悶氣地嗯了一聲。
然而情況並不樂觀,太傅求情以後,杜氏暫時保住性命,道士卻毀了她百年修為,將她原身挖出,封一個木箱裡。太傅府里人多口雜,事情很快就傳出去了,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議論妖怪作亂的事,朝堂上幾個官員趁機誇大言辭,說不但太傅久病不起,皇上夢魘一事也是此妖作祟,懇請下令除去妖孽。
韓琅悶悶不樂地蹲在大理寺的小院中,官員在他面前來來往往,他誰也沒功夫搭理。賀一九履行諾言,不管他去哪兒都陪著他,現在扶著木欄杆眺望著裡頭,時不時勸韓琅兩句,讓他放寬心,肯定有辦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為異族的親切感,韓琅對杜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