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件事,和欽天監的五官靈臺郎張玄有關。
他最近又出名了。
因為他預測六月過後,南方將會持續降雨,暴雨會引發決堤和山洪,江南地區會出現很嚴重的洪澇。此外,今年冬天大寒,上游的大量河冰因為回暖而碎裂,被沖刷至下游堆積,若是天氣轉熱,有可能也會衝破堤壩。
總而言之,張玄是在提醒皇帝——
該加固各地的堤壩了。
楚睿最近很煩惱。
前幾件事,他已經部署許久,如今正在漸漸收網。雖然尹朝餘孽和岐陽王餘孽頻頻動作實在讓人如芒在背,但餘孽之所以是餘孽,就是因為他們在國家興盛的時候是掀不起太大風浪的,只能在暗地裡搞搞小動作,目前還算可以控制。
可是最後一件事,就真是要快速的消耗國庫和人力了。
如今大楚立國才十幾年,各地以前留下的渠道、堤壩雖然也在剛建國的時候全面加固過,但由於這十年間風調雨順,河工之事也就暫時按下。當年百廢待興,人丁卻凋敝,每個勞動力都很珍貴,先皇和他都在輕徭薄役,人手都回去種田了,百工每年也只會抽出一兩個月來修修橋、鋪鋪路,至於堤壩……
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樣子了。
工部和戶部對這欽天監的張玄是又愛又恨。愛是因為張玄屢屢的預測都十分準確,先前的雹災和雪災,正是因為他的推斷,給了各部很多準備的機會,才沒有釀出大禍來。
恨是因為張玄的上折說的很清楚,這只是他根據天象得出的推測,不一定就會發生,但是有很大可能。
他一句有可能,就要花費無數人手在南方調查各地堤壩、河道的情況,然後進行大的加固?這是多大的工程?
費的銀子還是小事,主要是人工。現在正是農忙的時候,抽調人手去做這個,會不會引起民怨?而且戶部剛剛賑過了雪災,現在又要來洪災,看這個樣子,似乎還有人一直在預謀造反,軍費到底要不要留?
戶部再有錢,也經不起這般折騰啊!
楚睿不敢賭。
洪災不似雪災,雪災發生在冬天,秋收已經結束,人丁雖有傷亡,但事後加重撫卹,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甚至還能趁機收歸一批隱戶。
可是洪災不是,洪災在夏天,若是一旦各地水系氾濫成災,淹沒莊稼,沖毀房屋,不但造成百姓家破人亡,還會影響當年的收成。
若是造成糧價暴漲,百姓就會恐慌,就會鋌而走險。
通常洪水之後疫病叢生,一旦疫病傳播開來,後果不堪設想。
如今通州和汾州兩地的糧商都因為私鑄錢的原因被抓了起來,若是真出現糧荒,這些糧商又在監獄中,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
如今只能繼續關著他們,一直敲打,若真出現了洪災,再放他們出去平息糧價了。
張玄的奏疏一出,更加浮動的是人心。
一時間,不知道在哪裡傳出來的傳言,說是天有大災,必定是上天預警,提醒皇帝所做之事有不仁之處。天子受命於天,天子若不仁,天就會不仁。
楚睿最近火氣極大,就連宮女宦官都不敢大聲說話。二皇子前幾日因為考校的時候沒有應對好,還被皇帝狠狠地訓斥了一頓,被罵成“蠢笨如豬”。
楚睿從登基到如今,從未動過大的刀兵,今年年初遇見馬場生亂,才暫給了兵符與李茂以防萬一,後來揪出岐陽王餘孽,自然是要派出軍隊平亂。
到底是哪裡傳出來的“不仁”訊息!
如今他只是稍稍動作,還未真的拿什麼人開刀,民間各種傳聞就沸沸揚揚,若是他真的做了什麼,百姓豈不是都要被唆使著造反了?
別提還有大災、還有內憂外患、還有各種餘孽!
“李國公,你看這種情況?”勳貴派的某個大臣小聲問李國公,“若是御史大夫真的上折要求立儲,我們站在哪一邊?聽說貴府侄兒正在大皇子身邊伴讀……”
李茂的眼光冷冷地射了出去。
“如今敢置喙儲君之事,才真叫自尋死路。陛下春秋鼎盛,我等只要輔弼好陛下就是,就算年紀最大的大皇子,也至少要五六年後才可以輔政,皇帝不想立儲君,我等對著來,是送把柄給世族抓嗎?”
“可是我們現在不提,世族那邊也會提……”
“他們提是正常,後宮裡全是世家子,我們提了做什麼?”李茂看著這個大臣,“此乃皇帝家事,我們連外戚都算不上。”
先皇的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