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妥當,就算真把他丟到牛棚裡,只要有頂淋不著雨,有光能看書,他都甘之如飴。
方氏給李鈞安排的是獨門獨院的居舍,他長途跋涉了許久,早已經困頓的不行,匆匆洗漱後倒床就臥。
只是他這一天見了許多人,又見了許多事,他這個從未離過家的“鄉下人”難免心中激動,雖然身體上累的不行,精神卻極其亢奮。
他躺在鬆軟溫暖的大床上,想著自己以後會得個功名,哪怕是個芝麻大的小官,可以離開家裡出去獨立,也是好的,當然,如果能把親母也接出去,那就最好了。只是怕母親不願意離家……
他想到慈善的堂祖母,和藹可親的叔父,以及兩個優秀的堂弟,他們都是好人,並沒有如同嫡母那樣鄙薄自己,自己以後一定要想辦法報答……
他想到堂祖母的話,自己的病也許有的治,也可以娶妻生子,一家團圓。他一定像大堂叔和二堂叔那樣,從一而終,只娶一個妻子,不讓他這樣的尷尬局面再出現……
他想了很多很多,但最後還是緊緊閉上了雙眼。
‘即使你正在享受優待,也永遠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他捏緊了拳頭,勸服自己。‘因為這個世界不會忘記。’
他將心裡的無限遐想統統壓了下去,一直煎熬到夜深,才漸漸睡去。
西園,擎蒼院裡。
“哥哥,為什麼大堂兄是庶長子?不是正妻沒有娶進門之前,不許有孩子的嗎?”李銘雖然年紀很小,可是對各種世俗人情並不陌生。他生於公府,規矩是從小就刻到骨子裡的。
“我也不知。聽說這個大堂兄是大堂伯的小妾所生,這小妾是大堂伯從小近身伺候的丫頭,後來又做了通房。怕是大堂伯極喜歡她,所以孩子才留下來了吧。”
李銳和李銘一樣,既是嫡子,又是獨子,也不能理解為什麼會在嫡妻生子之前生出別的男孩來。
“大堂兄口這麼拙,我都替他著急,怕以後要是為官,得罪人還不自知。”李銘像是個大人那樣嘆了口氣,“難怪他家嫡母不喜歡他,要不是我心胸豁達,我也不喜歡他。”
“哪有你這樣自吹自擂的!”李銳敲了弟弟一個栗子。“那是兄長,我們不可在背後說他的不是。我看他的心是好的,只是缺乏與人正常的交往。不是說他那嫡母不待見他嗎?那就不可能好好教導他了。”
李銳想到了自己,沒有母親,嬸母不也是不肯好好教導他嗎?
李鈞是動不動就被打罵,自己是壓根就不知道“被管教”是怎麼回事。自己好歹還是錦衣玉食,千依百順的教養長大,那李鈞看起來不像是被妥善照顧的樣子,外衣雖然鮮亮,可是露出來的領子卻有些泛黃,顯是舊衣。
貼身衣物最能看出照顧的人體不體貼,由小見大,這李鈞在家中的日子過得恐怕不太好。
“他要不是庶長子就好了。不過,話說回來,他要是嫡長子,在家中一定很快活,恐怕也不會來京裡投奔我們了。”李銘說完後,若有所思地頓了一會兒。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嗎?”
“身份不能說明什麼,重要的是心性和立身的根本。”李銳摸著弟弟的頭。“像我們家這樣的人家是極少的,大部分顯貴人家的後院都極其複雜。就像我外祖父家,不也還有一個不是外祖母生的小舅嗎?可是他也成了才,而且和我大舅感情很好,也很疼愛我。嫡母的態度有時候就能決定所有家中所有子嗣的生死和未來。所以說大丈夫娶妻最要慎重,就是如此。”
“我們平日裡往來的那些太學生,有不少也是家中的庶子。因家裡嫡母已經表明了態度不會給他們蒙蔭,他們只得刻苦讀書,想要憑自己的雙手掙個前程。願意上進,而不是好吃懶做,賴著不起的人,都值得尊敬。”
李銘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唯一有立場批評大堂兄身份的,只有他的嫡母,因為他的存在對她的地位和尊嚴都造成了傷害。但即使是這樣,有罪的也不是大堂兄,因為人不能選擇自己從誰的肚子裡出來。
李銳也挺可惜李鈞的,可是身份立場決定了他對這位大堂兄也只能親近,卻不能太過親近,不然以後大堂伯家的嫡子就更難自處了。那樣只會給這位大堂兄找麻煩。
“吾日三省吾身。弟弟,你要在心中牢記,我們有時候隨便一下,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惡果,有時候甚至是幾代人的悲劇。凡是三思而後行,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才是啊。”
李銳的聲音嘶啞,喉嚨瘙癢,說完這番話後,呼吸又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