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私恩小惠!劉爺派人去贖救我們,好大的恩德,只是我父親為你們賣命死了,我們兄弟陷入死地的時候,並未見你們伸伸緩手!況且你們殺了太子,難道這漢家河山就能光復了麼?我看未必,只是再弄得天下百姓生靈塗炭罷了,成就劉爺一番美名!”
劉猛氣的面青春白,剛才那個韃子太子這樣說也就罷了,連自己人也這樣說!
“鼠目寸光,果然倡優之輩,不足與謀!你當慣了奴才,以為天下人都喜歡當亡國奴麼?這兩個戲子是覺得巴結上太子,以後能飛黃騰達了吧!?果然是……”劉猛身邊一個人見劉猛被噎的說不出話來,連忙出言諷刺,極盡刻薄。
此言一出,好幾個人都對染墨投來異樣的目光。
染墨臉色一白,優伶身份是他最大的痛處,處處低人一等,遭人鄙夷,就算這裡的人裝著不在意他們的身份的樣子,可那鄙視都是刻在骨子裡的,眼神語氣,總會流露出來,他寧可被人明擺著的看不起!當即反諷道:“不錯,我們是戲子優伶,身份下賤,不值得爺們高看一眼,但卻不知是拜誰所賜!”
賣掉他們的繼父也是天地會成員,這件事做的著實不地道,那人後來也受了懲罰。
這件事這裡的人大都知道,說話的那人頓時被噎沒聲。
劉猛腦子到底還清醒,知道這不是扯皮的時候,生氣地喝止道:“夠了,這些有什麼好爭的?韓老闆,你要是願意,也跟令弟去照顧那個韃子太子吧。”
自見面後劉猛就一直以長輩自居叫染墨小染,這時改叫“韓老闆”,是劃清界限,不再當他是自己人的意思,染墨一言不發,對他拜了拜,也跟著胤礽走的方向走了。
劉兼畢竟還只是個小孩子,看著這一系列劇烈變故,仍然站在船上,一臉茫然與悽惶。
劉猛嘆了口氣,對他伸出手道:“小兼,下來吧。”
劉兼不知所措地搖搖頭。
劉猛對他對胤礽的心思不是看不出來,心中嘆息,道:“那你在這裡在坐一會兒靜一靜吧,夜裡風冷,早些回去。”
劉兼也不知到底聽沒有聽進心裡,胡亂點點頭。
劉猛又嘆一口氣,走了。
他心頭還有一件更加迫切懷疑:顧先生顧貞觀先傳來的訊息給韃子太子掩飾身份,後又出那個主意讓他去和談,難道竟也叛變,投靠了清廷麼?
這個可能讓他有些心灰意冷,連顧貞觀那樣的人都叛變了,難道只剩下他在孤軍奮戰了嗎?
顧貞觀,字華封,號梁汾,是江南名士,出身詩禮世家,曾祖曾是明末東林黨人,自己早年也是天地會的中心成員,還曾隻身入京在官場內部周旋,而後全身而退,是一等一的才智人物,只是後來由於失望臺灣鄭氏和天地會自己內部的傾軋,灰心離開。
這個島上由於特殊的地勢,能泊舟出入的地方只有重兵把守的月牙灣,沒有劉猛的手令誰也出不去。劉猛快步走向顧貞觀客居的觀瀾居,顧貞觀正臨風撫笛,一曲終了,曼聲吟道:“填膺百感,總茫茫、不關離別。一任紫玉無情,夜寒吹裂。”輕撫玉笛,面上現出茫然之色。
這流香島他年輕時也是常來的,來時若留宿,也總在觀瀾居,而今流年偷換,已有三十多個春秋,他也從昔日飛觴賦詩的意氣風發少年變成了如今兩鬢星星的垂暮之人。年輕時總感覺天下之大,無不可為,老來才發現原來一生自己所能做的有限的可憐。不由又想起好友容若的一句詞:“嘆人生,幾番離合,便成遲暮!”
“幾番離合,便成遲暮!”年老來才感覺著是多麼讓人心驚的句子!
劉猛武人,不懂得他念的詩句的意思,但也覺得甚是悽清。放重了腳步聲,道:“顧先生好興致!”
顧貞觀收起笛子,回過身來道:“不過是想起些以前的事情罷了,人老了,就喜歡懷舊。”看了眼天色,奇怪地問,“劉香主這個時候怎麼來這裡?”這時候差不多是該突圍的時候了吧,難道出現了什麼變故?顧貞觀暗自戒備。
劉猛在原地來回踱步,屏退周圍眾人,說道:“劉某是想來請教,顧先生是何時投靠了清廷?”
顧貞觀猛地冷了臉色,道:“劉香主是特意來侮辱顧某的麼,不知顧某有何處不妥,竟遭致香主如此懷疑?”
劉猛緊緊盯著顧貞觀,道:“已到了如此地步,先生竟還不承認麼?先生費盡心機為那韃子太子掩飾身份,為了幫他脫身不惜親身犯險再次踏足流香島,可惜,他的身份還是暴露了,白費先生一片苦心!”
顧貞觀一臉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