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己心中怔忡不安,以至於他聽到獄卒倒地的聲音才驀然驚醒。
一個黑衣蒙面人放倒了那兩名獄卒,已經逼近鐵柵欄邊,手中握著柄寒光閃爍的短劍。
李克己一怔,正待出聲喝問,那黑衣蒙面人低聲說道:“李先生切不要聲張,我是來救你的。”
是個陌生的男子的聲音。
一邊說著,那蒙面人已然揮劍斬斷了兩根鐵柵欄。
這樣削鐵如泥的寶劍,李克己還是第一次見到,不覺又是一怔。
蒙面人鑽入監牢中,閃亮的眼睛在李克己身上轉了一圈,隨即走了過來。
李克己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蒙面人低聲說道:“我先為李先生斷去鐵鏈吧。”
李克己搖搖頭:“多謝兄臺好意,我不會走。”
蒙面人忽地一笑:“只怕走不走也由不得李先生吧。”
一邊說著,左手已然揚起,一把青色藥粉迎面撒向李克己。
李克己已在他揚手的同時掀起了床上的被子,罩向那蒙面人,藥粉也被反撲了回去。
那蒙面人“咦”了一聲,顯然是未料到李克己應變如此之快,竟似能看透他心意一般搶先一步出手擋回藥粉。但他立刻橫掠出數步,縱身出劍,去勢如電,李克己心頭不由得一凜,不敢硬接他這一劍,向後疾退,掀起木板床擲了過去,人已在這一擲之間退至牆壁處,反手在牆上一撐,借力滑至鐵柵欄處,方才避開被短劍片片碎裂的木板的襲擊。
李克己正待揚聲叫喊,那蒙面人卻道:“李先生請不要聲張,否則我就殺了那兩名獄卒。”
李克己略一遲疑之際,那蒙面人左手又是一揚。
李克己只有從那蒙面人方才鑽進來的破洞處倒翻出去,避開迎面撒來的藥粉。
蒙面人隨即追出,飛起一腳踢起地上的一名獄卒,李克己下意識地伸手接住那獄卒將要撞到牆上的身子,剛剛將那獄卒放到地上,蒙面人的劍已自腦後刺來,李克己疾擰轉身形,雙足飛踢那蒙面人的小腹,卻因鐵鏈牽制而相差那麼一點;蒙面人的劍已將及頭頂。李克己驀地挺身,伸手一託那蒙面人的右腕,順著他飛衝之勢往前一送,那人身不由己地身前飛衝出去,短劍直插入石壁之中。
李克己一個魚躍,自地上挺身站起之際,右手已抓住了那人的左足足踝,手上加力,扣住了那人的足上筋脈。
蒙面人身上一陣痠軟,已被李克己拖了過去,短劍也落入了李克己手中,倒轉刀柄敲閉了那人的七處大穴,隨即挑開他的面紗。
是一張陌生的面孔,不算年輕也不算太老,平平常常的一張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李克己注視著這個人,低聲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竟然要潛入詔獄中來行刺於我?”
那人苦笑一聲,說道:“李先生,我絕對沒有行刺的意思,只不過想要救先生出去。家主有命,如果李公子不願意出去,就想辦法將先生帶走。還請先生體諒我們的一片苦心。”
李克己沉吟一會,問道:“你家主人是什麼人?”
那人答道:“這個恕在下不能說。”
李克己注視著面前這個人。他該怎麼做才是?如果將這個人交出去,未免於心不忍,畢竟此人是為救他出獄而來;但如果不交出去,後果卻又是他無法承擔的。
那人似乎明白李克己的為難之處,說道:“李先生,在下不幸失手,有辱主公吩咐,但求一死,以免落入錦衣衛手中,連累了主公。不過還請先生體諒在下主公的一片苦心。”
李克己聽他這話不祥,正待開口勸解,那人的頭已是一歪,口角流出黑血來,身子也沉重下去。
李克己伸手試那人的鼻息,已然無救。
他雖然也讀過不少史書中所載殺身成仁的死士的行跡,譬如專諸,但今日親眼見到這樣的死士,心中仍是大為震驚;能夠豢養這樣的死士,主人又是什麼樣的人?
他不由得低頭去看手中的短劍。
劍柄上以梅花篆字刻著“斷玉”二字。
他聽鐵笛秋說過,斷玉與削金,兩柄短劍原為一對;如今看來,削金劍在何人手中,何人便當是這自殺的蒙面人的主公了。但是——這很可能也只不過是移禍江東之計。
因了這人的斷然自殺,不肯連累主人,同時也不肯陷李克己於兩難處境之中,令得李克己心中多了一層無形的重壓,彷彿在不知不覺中欠下了某人一筆說不清道不明的債務一般。
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