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義忐忑不安地站到了隊尾。
蔡本清一清嗓子,宣佈召集他們這些學生的原因。原來是燕王親自點將,要將他們直接調往北平軍中任職。
這自然是一件好事,即便是三年之後,正兒八經畢業,也不見得能有這樣的機會。
公孫義興奮之餘,不免還有些困惑。凌峰和郭瑛這兩位最拔尖的怎麼沒選,倒選上了他這麼一個門門課成績平平、在演習時還差點送命的學生。
與他有同樣困惑的學生不在少數,不敢問其他教習,只敢悄悄地去問與他們混得最熟的孔教習。孔教習眯眯笑道:“凌峰和郭瑛早就被藍玉大將軍看中、要調往雲南的,燕王爺怎麼會奪人之好呢?至於公孫義你嘛,王爺說了,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想來會是一員福將,自古福將如名將,都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一群新生鬨堂大笑,公孫義也摸著頭嘿嘿笑。
這個,雖然有點兒那個,不過好運氣要砸到誰的頭上來,那是擋也擋不住的事情。
另一人道:“怎麼燕王爺選了孟劍臣,卻沒有選孟劍卿?”
按理說當日演習,孟劍卿揭露刺客有功,應該比孟劍臣更有入選的資格啊。
孔教習聳聳肩道:“王爺大度,怎麼會去奪人之好?”
人人都猜,看中孟劍卿的,多半也是哪位大將,所以燕王才不願多事。
但是孟劍卿自己心中有數。
他雖然不曾見過,但是已經打聽到,主辦刺客案的那位沈千戶,正是去年秋天到寧海衛調查嚴二先生一案的沈光禮。
現在他已經聽過很多關於沈光禮的傳說,知道這位沈大人的神秘與可怕了。
沈光禮是不是已經對他起了疑心,才阻止燕王挑選他?
在講武堂中,他從來沒有讓人看過他真正的刀法——只除了演習場上那凌空一斬。
他不知道沈光禮有無看到、有無疑心,但是他寧可先做這樣的打算。
錦衣衛的瓜蔓抄,有一天會不會也落到他的頭上來?
他現在已站在一片隨時會裂開的薄冰之上,別無出路,只能咬緊牙走下去,直到薄冰最終裂開,又或者他終於踏上堅實的土地。
【六、】
兩年後。
隆冬之夜的玄武湖畔,風寒如冰,講武堂黑沉沉的庭院中,安靜得如同寂無聲息的湖面。
孟劍卿驀地裡自睡夢中翻身坐起,額上冷汗涔涔。
他又夢見了嚴二先生自青草覆蓋的地下冒出來,咧著嘴向他笑,那笑意彷彿在說:少年仔,你的秘密,終有一天,會讓人知道的。
青紗帳外,同室的晏福平,例外地並沒有鼻息如雷,一聽見他翻身坐起,立刻也坐了起來:“孟兄,你也睡不著是吧?唉,想著咱們三年苦學,前程如何,明天馬上就可見分曉了,也難怪叫人睡不著覺。”
孟劍卿微微一笑:“晏兄福澤深厚,自是不必擔心出路問題。”
晏福平的岳父,據說是軍中手眼通天的人物。
晏福平悶悶地道:“話雖如此,焉知不會有變數?倒是孟兄你,才是真正不需擔心的人。咱們講武堂,前兩年出來的頭三名,哪一個不是讓聖上另眼相看、委以重任?聽說升得最快的郭瑛,現在已經是貴陽衛副都司,再過兩三年,說不定便可博得一個千戶世職了。”
孟劍卿是他們這一屆的第三名。
晏福平隨即又興致勃勃地道:“孟兄,你覺得你會被派往何處?你是從浙江來的,想必不會派回浙江吧?聽說你兄弟孟劍臣在燕王處很受重用,燕王說不定也會將你要過去。”
孟劍卿與晏福平就著他們所有人關心的這個話題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直到晨練的號角吹響。
早飯後有半個時辰的休息。
一名雜役端著茶盤自孟劍卿身邊經過時低聲說道:“孟舍人,冷教習請你到他房中一敘。”
主管兵器庫的冷教習,因為也是識刀愛刀之人,故此對與他談得來的孟劍卿一向關愛有加,此時找他說話,想必是關於前程一事。孟劍卿悄然退出吵吵嚷嚷的飯堂,轉向東監三舍兵器庫。冷教習的房間,就在兵器庫左側。
冷教習不在,一名佝僂著身子的老年雜役正在收拾房間,聽見孟劍卿在門口問冷教習安,那雜役轉過身,咧著嘴笑道:“冷教習請孟舍人暫且等一等。”
那老年雜役轉過身來時,孟劍卿的臉色不覺陡然一變,本能地後退一步,伸手摸向腰間——但是他摸了一個空。自從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