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憤怒的瞪著他。
沈青瑄只得再次閉嘴。說什麼錯什麼,自家老孃原本脾氣就不好,如今家遭變故,更是連先前的忍讓寬容都不肯。
他又一向不如大哥懂事體貼。
沈青瑄耷拉了腦袋,竟有些傷感起來。他也是為著這個家好,是看著大哥過分疲累,才想替他擔點責任的。
是自己能力不夠,還是因為不得孃親歡心?再或者,是娘性子偏執,如今越發變本加厲了?
他猛的沉靜下來,又是一臉哀傷之色,倒勾動了沈夫人的傷心事,也覺得自己說話過分了,可總是拉不下臉來跟兒子道歉,便攆他:“我知道你在家待著也是煩悶無聊,不必陪我在這說話,想做什麼只管去,哪怕你去外面呼朋喚友呢,只要不作惡,都由得你。”
沈青瑄鄭重其事的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就是出府,也是有正經事做。有句話,兒子想了再想,還是跟娘說一聲。如今太子殿下行事如此不磊落,依兒子想,此人不可與之相交。我知道爹從前是一心要保衛太子的,可如今這種形勢下,只怕大哥就算勉為其難,心中也會有芥蒂,與其這麼委委屈屈的,倒不如另擇了明路。”
沈夫人神情大震,呆怔的盯著沈青瑄,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想斥責他不許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可是她也知道沈青瑄說的字字實情,若她們不是母子,他也不會說的這麼坦蕩。這個兒子或許性情奔放,俠肝義膽,做事衝動任性,但他卻不是徹頭徹尾的傻瓜。
沈青瑄神情從容鎮定,眼神堅毅沉著,看的沈夫人又是傷心又是欣慰,半晌才道:“娘老了,以後府裡的事,由你大哥和你做主。你大哥千難萬難,你這做兄弟的,可要多幫襯幫襯才是。”
沈青瑄道:“這個自然,等有了機會,我會跟大哥說,只是娘雖然不過問政事,但這件事,涉及到的可是沈家一族的興衰榮辱,娘總該心裡有個底。”
沈夫人嗯了一聲,道:“我曉得。”
等沈青瑄的人出了院子,她才沉重的嘆了口氣,喃喃道:“家和萬事興……”頭疼的厲害,再也坐不住,身子一歪,就靠在了倚枕上,一時萬般思緒,都湧上了心頭。
且說沈青瀾出了內院,松直一邊急匆匆的跟在他後頭,一邊道:“是太子殿下送了請貼過來,急請爺去太子府一聚,小的不敢推託,只得前來稟報。”
沈青瀾就覺得氣血翻湧,胸口一陣一陣的揪的慌。
他恨太子李揚的無恥,更恨楚亦可的貪慕虛榮。但是又能如何?且不說身份尊卑有別,同在京城居住,總有見面的時候,難不成他還為此就記恨李揚一輩子,遇見了便唾面斥責,老死不相往來嗎?
他不是愚蠢到家的人,就算無數次在心底替楚亦可開脫,甚至無數次的剋制不住的想要去太子李揚的府上親自當面質問楚亦可,為什麼要給他這樣的羞辱,可他終究明白,如果不是楚亦可願意,楚鴻程還不至於做到把親生女兒賣掉的地步。
這件事,早晚有個了局。不是他,便是李揚。他自認邁不出這一步,因為地位使然,他沒法逼問著太子李揚給自己一個交待。除了隱忍,他甚至連一點憤怒和委屈都不能表現出來。
現下李揚邁出了第一步,沈青瀾卻只覺得屈辱。誠然歷史上不乏昏君,強奪臣妻,也有許多臣子不敢開口說不,還要強忍著痛滿面含笑的接受君上的種種獎勵。
他一向鄙薄這些懦弱的文人,誰想到,原來他也有這樣的一天。
他沒法勸服自己楚亦可與他尚未成親,便可以有無數變化的可能,他只覺得,這是一頂沉重的壓在他頭上的帽子,壓得他一輩子都沒辦法堂堂正正的做人了。
沈青瀾的兩頰抽動,強硬的咬著牙關,才剋制住了血液裡奔騰著的衝動。嘴裡一片鹹腥,他猛的停住步子,咳了一聲,吐出了一嘴的血。
松直嚇的低呼一聲,道:“國公爺,您這是——小的去請大夫。”
沈青瀾只是無耐的笑了笑道:“不妨,難道你也這般瞧我不起?”
松直慌忙搖頭:“小人不敢,小人——”他終究什麼都沒說下去。如今的大爺不再是昔日的大爺,從前的他一向溫文可親,何曾這麼敏感自尊過?又何曾這麼在意過旁人的眼光和看法?
曾經的大爺是個陽光燦爛的少年,春風得意,少年得志,幾乎佔盡天下的風光,可如今,卻揹負著這麼深的仇恨,儘管他極力的在壓抑在剋制在隱忍,還是讓他不復從前的單純和陽光。
沈青瀾只愣怔了片刻,竟似想起了什麼一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