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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氣象臺預報,受颱風影響,天氣即將驟變。所以今兒一早,還未到交班時間,暴雨傾盆而至。颱風帶來的雨不似梅雨季節的纏綿,而像奔騰的黃河,激盪又粗獷。唐非晚趁這會兒空閒,嚼完一個麵包,喝著牛奶,抬眼往外看,窗外密密匝匝的雨簾,伴著狂風,噼裡啪啦地砸向地面。
她暗道糟糕,怎麼回家?這種鬼天氣能打到車?只能寄希望於唐安華,但願唐老師送完江醫生還記得她這個女兒。
防患未然,唐非晚厚著臉皮打電話。
唐安華答應著,也不忘囉嗦兩句:“早就說再買輛代步車,既安全又省心,像這樣的颱風天氣......”
同樣的話,反覆唸叨,唐非晚耳朵磨出繭子,想辦法脫身:“我交班去了,交完班再聯絡。”
唐非晚結束通話電話,她不知道話筒對面的唐安華和身邊的江君麗抱怨:“才7點15分,什麼交班?這是嫌我話多。”
江君麗實話實說:“有些時候確實多。”
唐安華終於捨得閉嘴,他職業的緣故,又是一個班的班主任,習慣性耳提面命。
說起交班,不同於其他科室,危重症急救的交接班醫師需要對危重病例及當天急診手術病例實行床旁交接,瞭解危重病人及手術病人當時的情況,用以觀察和進一步處理。因此唐非晚交完班已經差不多9點,她剛進辦公室,便聽林也揚聲道:“好,人到齊了,開個短會吧。”
這是二組的習慣,每當有患者救治失敗,他們都會在交班後圍坐在辦公室的小茶几旁開總結會。會議過程並非林也一個人講,而是每個人都可以發言。畢竟整家醫院,他們做急診的壓力最大,再能幹,經驗再豐富的醫生,也總會覺得是不是自己疏忽,或者哪裡做得不到位。所以說出來,儘可能減少他們在休息的時候腦子裡仍然不停回憶的現象出現,簡單概括,以集體交流的方法,緩解個人壓力。
身旁的同事一個接一個講完,輪到唐非晚。她抿了抿唇,直接問:“林主任,以鍾教授的身體狀況,在心肺復甦25分鐘以上沒有恢復自主迴圈的情況下,搶救成功的機率接近於零,就算僥倖恢復自主迴圈,患者也會因為缺氧太久,導致不可逆轉的腦損傷或者其他臟器功能的衰竭。所以,為什麼還要執著?”
“你是不是覺得,這對鍾教授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唐非晚哽了哽喉:“是,患者臥床數月,兩隻手臂甚至找不出可以下針的地方。”
林也緩緩地說,聲音雖輕,卻斬釘截鐵:“我們醫生,在死亡面前,首先應該考慮患者,或者他最親的人,他們都還滿懷對生命的期待,我們怎麼能輕易放棄?”
“患者自己......”唐非晚右手摩挲著左手的虎口,權衡再三,沒有說出鍾教授再次昏迷前的請求。
“更何況,搶救時,鍾教授的兒女還在趕來見他最後一面的路上。”
一字一句,唐非晚從她的語氣和神色中清晰地讀出“遺憾”兩個字,甚至有那麼一刻,她想提醒對方,身為醫生,過於共情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明明想緩解同事的壓力,結果給自己的壓力反而最大。
“散會。”不過15分鐘的會議結束,林也收拾手邊的筆記本和病歷資料。旁的醫生急著下班,唐非晚則低頭隨意翻看著病歷,欲言又止。她猶豫片刻,不知道怎麼提起這個話題,最終回到自己的座位,心想,以後找機會再說。
***
附二院門外的馬路邊,唐非晚左手撐傘,右手拿著手機給唐安華打電話。
話筒傳出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The phone you dialed has been turned off. Please redial later.”
不靠譜,肯定是昨晚忘記給手機充電。
唐非晚放棄,改用微信打車,可惜滴滴顯示附近沒有得閒的車輛,快車也沒人接。她嘆了一口氣,將手機放好,準備在路邊攔車。雨幕下,高瘦的人穿著黑色T恤,下半身白色的運動褲已經被浸溼大半,她伸長右手招車,沒能等來一輛車,卻被濺了一身水。正當她打算去停車場穿雨衣騎車回去,一輛白色大眾高爾夫停在她身前。
駕駛室的車窗搖下,林也清麗的面容出現,輕聲說:“上車。”風灌入車廂,把她長髮捲起,遮住了臉,只留下一雙清透的眼眸,宛如夏日炎熱裡的一抹冰涼。時間像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