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聽到孫衍的回答。
轉眸看去,發現這個少年已放下竹竿,盤膝坐在舟頭,月色下,他把那燈籠朝自己拉近一些,沾了點水在舟排上寫了幾個字,自言自語道:”石虎已病,石氏眾子不足為懼。“頓了頓,他握了握拳,沉聲說道:”若是能殺了慕容恪,鮮卑也不足為懼。“
原來是憂心戰事。
陳容收回目光,重新仰臥於舟。
天空中,數縷淡淡的浮雲繞著明月,時疏時散。望著那皎亮的星空,陳容閉上雙眼,吐出口長氣,”怪不得那些名士這般喜歡乘舟夜遊,原來這感覺如此之好。“
想到這裡,她雙眼一亮,記得道觀後面那座山谷裡,有一條小何,她閒著無事,可以去學著劃舟啊。
越想,陳容已是越興奮。
兩人順流直下,這般玩了一個時辰後,興致已盡,便划著舟向原路返回。
返回時,那亭臺處依然燈火通明,琴聲不絕。
聽到水轉舟蕩時,眾人回過頭來。
一見是他們,一青年哈哈笑道:”怎地又回來了?“
不等孫衍回答,靜倚舟頭的陳容已悠然回道:”君這話多餘了,既是興起盪舟,也可興盡而返。“
這個回答,是前世時,一個極為出名的名士,在盪舟訪友,將到友人家門口卻又回返時,回答世人的。只是一句,便極盡風流,陳容銘記在心,此刻便變化著用了出來。
果然,這八字一出,眾名士同時一靜。他們看著陳容兩人,直到他們盪舟靠岸,直到他們坐上馬車離去。一個感慨聲才夾著風聲傳來,”慚愧慚愧,若論風流放逸,我們真不及這個婦人!“
馬車向道雞肉中駛去。
這時,月上中空。
就著通明的燈火,孫衍望著陳容,望著望著,他突然長嘆道:”阿容,有時我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瞭解你。“
陳容笑了笑。
不一會,馬車來到了道觀。
掀開車簾,陳容抱著琴跳下馬車,她一下來,孫衍的馬車便向回走去。陳容目送著他的馬車離開,坐在松樹上,信手撫出一曲”送客歸“。
琴聲飄蕩於松林間,孫衍掀開車簾,望著山頭上那道亮光,突然的,他嘴一嘬,放聲長嘯起來。
嘯聲一起,雲捲風起,於靜夜中,與琴聲相合,久久不絕。
一曲終了,陳容雙手輕按在琴絃上,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黑影,幽幽一笑,
輕聲說道:”卻原來,做一個名士也不難。“以前,她所言所行,多有模仿的痕跡在內,直到這一刻,她才體會一二。
第165章 漸漸風光
一夜轉眼就過去了。
天還沒亮,陳容便起了塌:今天,是她這個光祿大夫早朝的日子。
不過她沒有朝服,沒有與這個職位相配的馬車鞋帽等等。看來,多半陛下也知道,封她這個職位只是玩笑,用不著較真。
饒是如此,這事還是不可輕忽。對著銅鏡,陳容在換了幾套裳服後,最終還是穿上了這套暗灰色的男子裳服。裳服她可來不及訂製,都是孫衍送過來的。不止是這幾套,他送來的整整一輛馬車中,都是各色各樣的裳服,有男袍有女服。也不知那小子怎麼目測的,居然極合她的身材。
穿上這暗灰色,既合休,又顯得端莊嚴肅的裳服,再把長髮緊緊整起,露出纖細的長頸,腰間佩一長劍,轉眼間,銅鏡中的人,便由冷豔轉為了冷峻,特別是這冷峻中,還留有她無法抹去的豔色,整個人便如一個豔如處子的冷峭少年。
對著銅鏡中的自己,陳容蹙了蹙眉。
平嫗也在瞪大雙眼,打量著銅鏡中的她,好一會,她訥訥說道:“女郎如此模樣,竟似朝中貴介寵幸之童。”
她所說的朝中貴介寵幸之童,便是流行於建康城中,只有上等貴族才有資格享用,並引為時尚的孌童!這時的孌童,與後面十幾年,遍地皆有的孌童略有不同,他們通常在出色的相貌之外,還擁有出色的文才,或做得一手好文章,或善於辭賦,或出口成詩,才思敏捷,或武技不凡,能在主人外遊時擋得四五刺客。這些人,便是進退舉止,也要姿容高雅,不顯庸俗。
在這個‘上品無寒士,下品勢族’的時代,那些寒門士子要靠真本事出頭,實在太難太難。無可奈何之下,他們中長相出眾的,會採取這個成為權貴帳中人的方法。
用這個方法,他們跟在權貴身側,與他們同進同止,學習上流社會的禮儀風範,還有身為寒士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