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室裡時,突然醒悟的——她至今,都沒有對他說一聲:對不起。
從小沒有母親在身邊,父親又是個渾渾噩噩的男人。缺乏約束和引導的生活,使她長成,一個多多少少有些散漫隨性,我行我素的女孩。
她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認識到,她是多麼自私。
無論是對獨孤明,還是對阿滅,她都自以為是。她以為,她和阿滅睡覺,將她的肉體施捨給他,就是愛他。但這恰恰是,對他最嚴重的侮辱。
她傷了阿滅,也換來自己的傷。
更傷了獨孤明。
不知道,他那顆心,是不是也會感到痛。但是此刻,她的心,已經痛到,快要碎了。
如果,對不起這三個字,是一塊靈驗的萬能橡皮。能將她帶給他的傷,像擦去白紙上的筆跡一般,消弭得了無痕跡。她情願,對他說一萬遍、一百萬遍、一千萬遍:對不起。
就在這時,她頭皮微麻,感到一股溫涼碰觸。
那是獨孤明修長有力的五指。輕輕插入她的鬢髮,緩緩梳攏。然後稍微施力,箍壓在,她後腦的枕骨上。
他低頭凝視著她,眸中的血色褪去,恢復成墨一般的漆黑。雪白岑寂的俊美臉龐,此刻靜漠得讓人,禁不住微微顫慄。
“你說再多對不起,我都不需要。”
“……”
寶芙的睫毛,翕動了一下。
他已經感知到,她的心意。但是他卻不想聽,她說對不起。
心情驀然灰敗如失。這時,腦後的髮根處,忽然傳來一股被急劇束緊的痛。是她的頭髮,被他抓住猛然後扯。扯得她眼淚都痛出來,臉也整個揚起。
她的柔軟紅唇,須臾間,像是朝他獻上,呈現在他的眼皮底下。
墨絲般的黑髮,頃刻垂落。他的唇覆壓著她的唇,狠狠吸吮蹂躪。
寶芙感到,他嘴裡堅硬鋒利的獠牙彈出,觸探刮擦著她口腔中,柔軟的每一處。但是,那讓她戰慄,卻又食髓入味的奇異痛感,遲遲不來。
他就是不咬她。
寶芙聽到包廂門被開啟的聲音,似乎有人低喊了聲“對不起”。應該是那位倒黴的服務員哥哥。
似乎是為了,警誡她片遐的跑馬。
舌尖驀地,傳來被利齒穿透的痛感。
隨著腥鹹的味道,在她的嘴巴里蔓延開,她鬆了一口氣:他總算咬了。
一種難以言述的酥麻,和那微微觸電般的震顫,立刻從她的舌尖,擴充套件到全身。和以往每一次,被他吸血時相同。她全身虛軟,倚掛在他堅實強健的臂膀上。體味著,那股快要死亡,卻又至極至樂的快感。
恍惚中,她只記得,那位服務員哥哥將菜上完,離去之前,說了聲“二位慢用”。
如果,他要是知道,獨孤明正在慢用的,是她。天曉得,他會怎麼說。
沒有吸很多,獨孤明淺嘗輒止。
微微喘息著抬起頭,他將沾血的唇,覆在寶芙的耳邊。低沉沙啞的聲音,猶如從沙中滲過的水流,湮入她耳中。
“……對我,你永遠不需要,說對不起……”
“為什麼……”
柔糯的聲音,又啞又輕。
被吸血的眩暈,還沒有消失。寶芙軟綿綿伏在獨孤明的胸口,彷彿一個,輕易便可以毀掉的玩具娃娃,任憑他將自己抱起。她依舊神情恍惚,但是那張皎潔的臉龐,此刻卻透散著,一股令人心魂盪漾的純美。
那是連她自己,都從未發現的。
獨孤明專注的凝視著她。用拇指,輕輕擦去,殘留在她唇上的一點猩紅。沒有回答她,他抱著她,轉身消失。
答案,她總有一天會知道。
但今晚,尚早。
第六十五夜 3篇 雪戀
莫難抬起頭,望著黑色的夜空。那種越看,越深邃,無法堪透的黑。像極了某人的眼睛。
大片大片的雪花,正從蒼穹深處飄落。
轉眼,她的黑髮和睫毛上,已經覆了厚厚一層雪,卻不融化。她輕咳一聲,撐開手中那柄紅色塔夫綢抽花傘。近年,她已經鮮少在雪中欣賞夜景。不是因為畏懼嚴寒,而是因為審美疲勞。五百歲的她,已經厭倦了,大部分賞心悅目的東西。她以為,人類會讚美這些東西,是因為他們活得太短,能見到它們的時間和機會,太少。
低頭看了看,自己在雪地上留下的腳印。已經記不清多久了,這是第一次,她在自己的腳印旁,看到另一串歪歪扭扭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