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中途扒了點稀粥,安伯塵整個下午都在陪爹孃說話中度過。琉京這一帶的村人講究過午不食,也就是一天只吃兩頓便早早休息,除了春耕秋收又或是逢年過節,幾乎不吃晚飯。傍晚尚未到,安伯塵便好說歹說的將爹孃勸回裡屋,待到四下安靜後,安伯塵掀開棉被,撐起身體緩緩下地,活動了一番筋骨,四肢僵硬酸脹,卻已沒了痛感。
“紅拂編的那個故事裡我是在一個月前被匪盜所傷,這麼說來我已經睡了一個月,也不知外面……”
面露深思,安伯塵沒再繼續往下說,摩熱手心,貼緊四肢沿著周天經絡緩緩摩擦,活絡經脈血管。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安伯塵的肌肉漸漸恢復生機,流淌在面板下的血液變得滾燙,身體也比剛下床時候要輕鬆靈敏許多。安伯塵雖沒學過導引術,然則修行之道觸類旁通,兼之安伯塵對肉身瞭如指掌,雖然暫時丟了修為,可也懂得如何儘可能的恢復肉體的力量。
夕陽餘暉靜靜籠罩在圓井村上空,山清水秀,被橘黃色的陽光稍加調染,這平靜的村落彷彿披上了一層柔軟的氈毯,無處不透著暖融融的氣息。
安伯塵吐光肺中濁氣,盤膝坐上床榻,面朝窗外的夕陽,雙目微闔,只餘一線。
倘若還能進入胎息,安伯塵自有把握在極短的時間裡恢復修為。雖無法內視察看體內經絡,可安伯塵卻能感覺到周天經絡完好無損,並沒毀於關南荒道的鏖戰中。濫用本命真元,放出九天雷力,別說周天經絡了,便連上中下三丹田也有損毀的可能,如今能保住修行的根本當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奇蹟。
不過有她在,似乎也沒什麼不可思議的。
嘴角微翹,安伯塵知道其中定有紅拂的功勞,至於她是如何做到的,也只能等到日後再問,當務之急是打通胎息重拾修為。
吸入一口清氣,而後緩緩吐出,氣息深長,安伯塵靜靜等待著夜降晝生的那一刻,心中難免有些緊張。
如果無法進入胎息,安伯塵便要從頭開始修煉,炎火,地品,天品……且沒了神仙府,也不知要花上幾十年才能恢復修為。
時間悄然流逝,慢如三秋。
終於,圓井村上空的天色不再那麼明媚柔和,夕陽下了山麓,白晝滑落,夜幕拉下。
安伯塵心跳加快,神經緊繃,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三年成敗只看今夕!
“鐺!”
清脆悅耳的聲音忽地響起,彷彿從腦袋中蹦響,又彷彿從小腹處流淌而出。
下腹先是一顫,隨後綻放出無限生機,緩緩起伏。
嘴角高揚,安伯塵猛地睜開雙眼,眸中滿含喜色。
輕柔的月光下,村中任何景物的顏色都格外鮮活,極富層次,每一片樹葉隨風擺動,每一縷麥穗輕舞的樣子都在安伯塵眼中清清楚楚地呈現。閉上眼睛,安伯塵聆聽著遠方草叢中每一隻昆蟲的歡唱,風從石縫中與樹葉中鑽過那微聲的差別,游魚追逐嬉戲……到最後,全身每個毛孔都能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感悟天地時的感覺又重新回來,且要比從前還要清晰,並非僅僅五覺的查探,更像是從四面八方各個角度去觀察安伯塵所處的這個世界。
修為全失,胎息之道不退反進,只因在這一刻,體內毫無半絲元氣的安伯塵真正重演了嬰兒母胎時的狀態。
第277章 周天大道(中)
以天地穹宇為母胎,安伯塵屏息凝神,臍眼吐出絲絲悠長連綿的氣息,舞動如夜風,託著安伯塵扶搖而上,飄飄然徜徉九霄,施施然逍遙天宇。一朝修為全失,重演母胎真息,沒有修為和道法的束縛,安伯塵的意識愈發輕盈靈動,肉身猶在圓井村,意識卻已飛向重重天宇,從各個角度觀望這個以天地為爐壁蒼生為炭灰的世界。
剛到半途,安伯塵忽有感應,於天宇之下肉身之上停滯住意識,怔怔地望向天地和肉身。
天地猶如一個龐大無比的蛋殼,渾圓無瑕,日月星辰在圓中執行,五運六氣按照各自的天時季規律緩慢流淌,萬物皆有其存在的意義,是以為道,以道為根本方才能按照各自的軌道執行著,百年,千年,萬年,億年,朝夕如一未曾有過絲毫差錯。可在這看似平靜而穩固的周天之中卻存在無窮無盡的變化,由少到多,從盛到衰,從生到死……各種各樣的變化充斥在周天中,有些是世界之變,有的是人生之變,也有萬物之變,然而它們再如何變化,卻也只是存於一個圓中的變化,如陰陽,如晝夜,如天下大勢。從一極到另一極,看似大相徑庭,說到底不過是繞了一個圈經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