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手中的現銀原本就沒多少,為了給孫大姑娘置辦嫁妝又花了一些,還要收拾房子院子,傢俱擺設什麼的不如省著來。
趙青心下黯然:成親是他和慧雅一輩子的事,可是他卻沒有能力為慧雅置辦全套的黃花梨傢俱……
慧雅是不會在意,可他卻捨不得讓慧雅受一點兒委屈。
他從來不是隻會消沉嘆息的人,很快便想出了一個法子——他在紫荊書坊後面那處宅子,江守備一直想買,跟他提了好幾次,不如把那宅子賣給江守備。
反正不能讓慧雅受委屈。
下午的時候,永平縣東南的黃崗寺發生了一起僧人被人用石頭砸死在井裡的案子,趙青帶著縣衙三寶去黃崗寺勘查案發現場了,一直到天擦黑才回了縣衙。
他剛進東廳庭院裡,留守在縣衙的蔡玉成就迎了出來:“大人,顧侍衛來了!”
趙青在書案後坐了下來。
顧凌雲上去恭恭敬敬給他行了個禮,把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奉給了趙青。
趙青一看信封上寫著“青弟親啟”四個清俊瘦削的“穆遠洋體”字,不由笑了,也不用裁紙刀,直接撕開了信封,卻發現裡面沒有信紙,只有一疊銀票。
他詫異地把銀票展開,發現都是東京長福記出的大額銀鈔。
東京高門圈子裡的人都知道,長福記的幕後老闆正是當今天子承平帝,長福記也算陛下的私房錢庫了,穆遠洋是怎麼從承平帝那裡弄來這些銀子的?
顧凌雲這才又躬身行了個禮,一本正經地複述穆遠洋的原話:“稟大人,我們府尹大人說了,‘阿青要成親了,自然需要銀子,可是定遠侯府想必是一毛不拔的,而阿青又太清高,不屑於貪腐,我提前把禮錢給他,也算是我這做哥哥的一番心意。記得提醒阿青,千萬不要忘恩負義,將來我去他家,一定要讓他家孫娘子下廚給我做幾味佐酒小菜。’小的傳完話了。”
趙青又好氣又好笑,心中卻也感動。
他低頭瞧著手中的那些銀票,鼻子有些酸楚,眼睛也溼了,半晌方啞聲道:“替我謝謝十二哥。”
慧雅上午的時候一直在繡花。
到了下午,她見太陽已經把院中的青磚地面曬乾了,便和李媽媽一起在地上鋪了一層竹蓆,又在竹蓆上鋪了一層大紅氈子,然後便開始縫製她和趙青成親時用的緞被。
慧雅負責鋪墊棉花。
她剛把新棉絮鋪好,李媽媽卻笑著道:“太厚了,得再薄一些!”
慧雅有些不解,道:“媽媽,我以前做冬天被子,也是這麼厚的啊!”
“以後不一樣了,”李媽媽笑眯眯道,“男人火力大,太厚了容易出汗。”
慧雅:“……”媽媽,你不是一輩子沒成過親麼,怎麼什麼都知道?
兩人正在笑謔,大門外忽然有人敲門:“奴是過路的孤身女子,行路行得口乾舌燥,想求一碗水喝!”
這樣的事在村子裡也是常見的,李媽媽聽說是孤身女子,便起身開啟了大門,見外面立著一個瘦高挑的年輕女子,杏眼桃腮,削肩細腰,很是利索,只是嘴唇乾得都起皮了。
李媽媽忙把她讓了進來,進堂屋倒了一盞溫茶給她端了出來:“姑娘趕緊喝吧!”
那過路女子屈膝行了謝禮,端著茶盞慢慢啜飲著,眼睛卻時不時地落在慧雅臉上。
慧雅如今已經及笄了,卻依舊是額髮齊眉,烏油油的青絲挽了一個墮髻,其餘全順滑地垂了下來,一張小臉潔白如玉,大眼睛晶瑩閃爍,嘴唇嫣紅瑩潤,令人眼前一亮。
過路女子心中暗暗吃驚:真沒想到這鄉野之間居然有這樣的陋室明娟,怪不得定遠侯府的二公子趙青要娶她,怪不得二爺一心想要得到她……
她喝了幾口之後,便端著茶盞和慧雅李媽媽攀談起來。
慧雅很少說話,只是埋頭飛針走線縫製錦被,倒是李媽媽和她聊了幾句。
過路女子喝了茶後又鄭重地道了謝,這才離開了。
慧雅待她走了,這才起身絮絮地交代李媽媽道:“媽媽,以後即使是女子叫門,也輕易不要開門,就怕是那些壞人的誘餌。咱家沒有男丁,若是真的需要食水之人,儘可以去那些有男丁的人家。”
她聲音低柔,語速緩慢,說得李媽媽也是信服,點頭道:“慧雅,我知道了。”她應該想到的,家裡只有兩個孤身女子,而慧雅又生得這麼美,以後是得小心一點。
裝扮成過路女子的素蓁出了孫家溝,上了僱來的馬車,徑直往縣衙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