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等的熱巧克力,鮮奶油泛浮其上。
“不行,”她柔弱地拒絕著,“我要抓緊屬於我的機會,離開。”
有那麼一會兒,她覺得他會就此放棄,同意讓她走。可是他的憤怒——哦不,應該說是強烈的失望——突然爆發出來。“可是你並不能確定!蘇珊娜,萬一那個夢是一個鬼把戲或小魔法呢?萬一你從敞開的門裡看到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惡毒的魔法呢?要是你走進去後墜入了隔界的無盡時空,那又怎麼辦呢?”
“那我就將以心頭所有的愛念點亮那片黑暗。”
“也許會管用,”他用一種她聞所未聞的悲苦語調說道,“開頭的十年……或是二十年……乃至一百年。然後呢?永恆無止境的餘生又能何以安度?想想奧伊!你以為它是忘記了傑克嗎?不!從來沒忘記過!不管是你還是它,此生此世都決不會忘!它只是意識到有什麼事情不對勁!蘇珊娜,別,別走。我懇求你了,不要走。我願意跪下求你,只要能幫你改變心意。”她無比駭然地看到他真的彎下身子。
“沒用的,”她說,“而且,如果我現在就與你永別——我的心就是這樣告訴我的——請千萬不要讓我看到你跪在地上。你不是下跪之人,羅蘭,斯蒂文之子,你何嘗是這樣的人呢,我不要看到你最後告別時是這般模樣。我想看到你挺胸昂首,像你當年在卡拉·布林·斯特吉斯時那樣。像你和你的朋友們挺立在界礫口山上時那樣。”
他站起來走向她。她先是以為他要強拉她回頭,便害怕起來。但他只是將手撫在她的胳膊上,久久地搭在那裡,最後他默默地鬆開了手。“讓我再問你一遍,蘇珊娜,你確定自己要走嗎?”
她捫心自問,知道自己心意已決。她清楚所有的風險,但——是的,她還是要走。為什麼?因為羅蘭的路就是槍之路。羅蘭要走的路,對於他的同伴來說,就是死亡之路。從踏上使命征程之日開始,他就一遍又一遍地證實了這一點——不,甚至更早,自從他偷聽到廚子哈可斯暗策陰謀,並要親眼看著他的腦袋套進繩索時開始。這都是為了保全善(他會稱之為白界),對此她毫不懷疑,但不管怎麼說,埃迪躺在這個世界的墳墓中,傑克則躺在另一個世界的泥土裡。她也毫不懷疑:同樣的命運正在等待奧伊,以及可憐的派屈克。
而且,死期已將近。
“我確定。”她說。
“好吧。你願與我吻別嗎?”
她拽著他的胳膊把他拉到座椅前,並把她的嘴唇壓上了他的。吸氣時,她恍如吸入一口遠在千年之前、萬里之外的氣息。唉,是的,她品嚐到了死亡的滋味。
但不是你的死亡,槍俠,她在心中說,是別人的,歷來都不是你。但願我能逃離你的魔咒,祝我能成功。
是她率先抽離了吻別的唇。
“你能幫我開啟門嗎?”她問。
羅蘭走過去,握住了門把,金屬小球在他手掌裡輕鬆無礙地轉動了。
冰涼的空氣迎面撲來,足以吹起派屈克的長髮,順著大風還闖進來一陣雪花。她能看到稀薄霜凍之下的草地還是綠色的,一條路,還有一排鐵柵欄。聖歌班在歡唱“多美的孩子”,正如在夢中一般。
可能是中央公園。是的,可能是;也可能是對稱於軸心另一邊的另一個世界裡的中央公園,而不是她所來之處,但看來如此相像,她在此刻沒有發現任何不同之處。
也許是有區別的,像他說的那樣,是魔法所為。
也許,確實是隔界的黑暗區間。
“極有可能是個陷阱。”他說,似乎讀出她的心聲。
“生命就是陷阱,愛情就是魔法,”她答,“或許,我們還會再見的,在道路盡頭的虛無之境。”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祝你如願吧。”他對她說。隨後,單腿彎下,向她致以最紮實的一個屈膝禮。奧伊已經開始低泣了,但它還是堅定不移地靠在槍俠的左腳邊。“再見了,我親愛的人。”
“再見,羅蘭。”說完,她面向前方深吸一口氣,轉動了電動車的油門。車子順暢地向前駛去。
“等一等!”羅蘭高喊一聲,但她再也不曾回頭,更不曾扭頭看他一眼。她坐在車上進入了那扇門。門在她身後砰然關閉,他太熟稔那斷然的聲響了,自從他忍著高燒、行走在漫長的西海岸時起就常常在夢中反覆聆聽。頌歌聲也消失了,此刻,只有穿行於曠野的孤寂風聲。
薊犁的羅蘭在門前坐下,門面已變得陳舊而微不足道。它再也不會開啟了。他雙手捂著臉,突然想到:如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