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納不是個敢於冒險的人,若是以前的他絕不會冒然觸碰這種難以解釋的事物。可在今夜星光照耀的北大陸,少年心中不存在絲毫猶豫,這並非魯莽,而是坦然面對未知的勇氣。緩緩伸至白點的下方,約納用手掌將它托起,那光點卻沉入他的皮手套,穿透面板,進入血液,化為無形。
一粒雪花悠悠落下,靜止於占星術士的鼻尖,雪並未融化,並非物理規則失效,而是約納的眼中的世界忽然停滯。他的腦中忽然湧入一股無比龐雜的資訊,如暴風雨般掠過精神世界,肆虐於記憶、情感、思考和判斷的每一條溝回,少年的靈魂被撕裂、粉碎又重新組合起來,每個剎那都在改變模樣,他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不能流淚,不能因巨大的痛苦而發出呻吟,如被山洪席捲的遇難者一樣隨波翻卷,黑暗的大門開啟,這恐怖的精神力正將他拽向無比深邃的地方。
這時一道光在風暴中閃現,純白的光芒一閃而逝,約納的靈魂分明看到在光輝中有一億個靈魂在齊聲歌唱。在這一瞬間,他懂得了這些資訊的含義,這是一個暗示,一張地圖,一個座標,圓球中藏著的是去往另一個世界的橋樑。那是一個陌生的位元,就算在“零式改”星陣開啟的時空漩渦中也未曾出現,若以吉爾伯託·吉爾伯奈翁的理論來解釋這一切,初代導師曾去往的一萬個位元都是世界肥皂泡周圍的泡泡,而眼前的世界則遠遠藏在黑暗裡,若沒有人指明方向,就算時空星陣的主人也無法到達。
背叛者賽格萊斯在結界中埋藏了另一個世界的道標。
他讓荊棘精靈守護這個座標,整整一千年。
精靈在等待的人是擁有時空力量的強者,只有時空的主人才能讀懂這個道標。
三百年前,藍帽矮人來到林戈爾潘特,宣稱等待已久的那個人“就要來到了”。
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而這時火山爆發,北大陸被再次摧毀,這被稱為“第二紀元的黎明”。
與此同時,南大陸發成了另一起災難,雖然規模小得多,卻影響了整個世界。
初代導師吉爾伯託·吉爾伯奈翁為了探尋上層世界的秘密,使用第七件諸神之刻印發動時空星陣,最終和占星術塔“安莉西亞”一起陷入時空的亂流再也無法回來。
吉爾伯奈翁曾經想要到北大陸探險,為此他的追隨者們建造了蒸汽潛地艦“聖吉爾伯託號”,在大陸邊緣的冰層下候命。
但初代導師被時空吞噬,他從未來過北大陸,忠誠的船員鬱鬱而終,潛地艦被掩埋在歷史的灰塵當中。
所有的線索被連線在一塊。
荊棘精靈等待的人,就是吉爾伯託·吉爾伯奈翁。
她們要將背叛者賽格萊斯留下的時空道標送給時空星陣的主人。
陰差陽錯,她們等到的是幾百年後初代導師的學徒,憑藉湮滅星陣逐漸領悟到時空奧秘的五級占星術士。她們以為約納就是那應許之人,殊不知真正的時空主人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灰飛煙滅。
然而背叛者賽格萊斯如何在一千年之前就預料到吉爾伯奈翁的出現?他又是怎樣留下無名書的預言,推動千年之後占星術士學徒的命運齒輪旋轉?這個神秘的道標究竟通向何處,那隱藏在時空邊際的位元對這個世界的未來起到什麼作用?
解開一個迷,開啟一個鎖,卻發現箱子裡裝著更加複雜的鎖具,謎題背後藏著更多的謎題。約納想要看清所有的秘密,可他此刻只能感覺到痛苦、懊惱和無助,因為那海量資訊的潮水正在退去,而以他現在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操縱時空星陣,甚至無法將道標資訊記錄下來。聲音化為文字,文字化為圖形,那是海量數字與圖案的組合,就算尚無法穿越時空障壁約納也能肯定這座標必須完全精確,小小謬誤會導致目的地天差地遠。
“記住!記住!記住!”少年的靈魂發出怒吼,他用盡一切精神力將資訊印在識海當中。時間開始解凍,少年鼻尖的冰晶正在融化,“啊!”聲音從口中傳出,他猛然跪倒在地,伸出手想抓住時空道標的尾巴,可資訊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手指觸到的只有亙古不變的星光。
約納掀開鹿皮包倒出習題簿和炭筆,趁記憶還算清晰的時候瘋狂寫畫起來。寒冷讓手指不聽使喚,他啟動溫控星陣提高體溫,筆尖留下一行又一行復雜的算式,玄奧的圖形霎時間覆蓋一頁莎草紙,又在下一頁紙張上鋪展。然而記憶並非什麼忠誠的夥伴,十分鐘後,約納寫下最後一個數字“5”,頹然坐倒在地,寫滿十五頁的習題簿散落在地,他已經盡所有能力重現剛才的道標,但記憶已經消退,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