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卻覺得他的視線穿透自己的身體,向不知名的遠方射去。
南方人面無表情,雙手快速做出複雜的手印,手指間盛開花瓣繁複的花朵,每到一組手印的段落,耶空猛然合掌,肉眼可見的金色波紋從掌心漾出飄散在空氣裡,伴隨著不知何處傳來的低沉禪鐘聲。
埃利、託巴、龍姬與錫比各自退開窗前,約納的亞麻色捲髮和耶空的一頭紅髮被有形有質的金風吹起。
“我吒!”以一個雙掌相對、上下彈指的智吉祥印作為結束,耶空斷喝一聲,合起雙掌,將約納的右手與旁遮普獸靈一起覆在手心。
極少聽到他的聲音,原以為耶空的聲音會像他的刀一樣充滿鋸齒又幹又澀,沒想到是一把好聽的男中音。
約納腦筋亂糟糟的想著,忽然似一柄大錘猛然砸中天靈蓋,約納耳邊轟然巨響,視線簌地陷入黑暗,伴隨而來的是頭部撕裂般的劇痛。黑暗。跌落。就像昏迷之前最後的記憶,星陣貪婪地吸走他的精神力與生命,熟悉的感覺讓約納艱於呼吸,他雙手抓撓著領口,鼻翼急促地閃動。朦朧中似乎聽見同伴們焦急的呼喚聲,他不禁想起,還沒來得及向大家解釋昏迷的原因。
一陣風拂過他的臉頰。疼痛潮水般退去,約納聽到奔騰的水聲,聞見潮溼的氣味,觸到冰冷的雨點,接著,看見一場豪雨,和雨中煙霧迷濛的水面。
這是一片何其寬廣的水面,望不見彼端河岸的盡頭,黑藍色河水翻湧著無數湍急lang花,lang花拍碎在岸邊,濺起的水霧立刻被暴雨衝散,天地之間,是一片屬於水的混沌。
他站在方圓一百碼的巨大競技場當中,這是一塊凹陷的盆地,陷入地面約六尺深,未經鋪設的褐色泥地被雨水泡得稀爛。
競技場外或坐或站有許多觀眾,他在人群中看到老爹,老爹愜意地坐在雨水中,瞅著他的大煙鬥,菸斗的火居然沒有被豪雨澆滅。
他感覺到外套吸飽雨水帶來的重量,因此解開環扣,將長刀從背後解下握在手中,脫下沉重的鐵鏽色外套,丟在泥水裡,抹一把臉。
他是耶空。這裡是櫻桃渡的黃昏競技場。不遠處黑藍色的水面是聖河彼方。他的身邊,站著託巴、埃利奧特、錫比和龍姬。他們的對手,正一個一個跳入競技場,暴雨讓他看不清對手的模樣,只知道人影分成了三組。除他們之外,三支隊伍。
“這是第六場奪標比賽。你們的目標,在競技場中央的旗杆頂端,——多說一句,這場的目標物是我本人特別喜歡的東方食物:一塊豆腐。能夠完好儲存目標物到時間結束、或者消滅所有對手並保持目標物完好的隊伍是本場比賽的勝利者,將贏得二十三張船票中的一張。與你們之前看到的規則一樣,在黃昏競技場……”
老爹的話還沒有說完,戰鬥已經開始了。一支隊伍遭到另一小隊的偷襲,喊殺聲與刀劍相擊聲響起。
“……沒有任何特權與條款,甚至在我吹響開始的號角之前,你們就可以開始戰鬥了。這場比賽中有聰明人呢。”老爹哈哈大笑起來。他丟下菸斗,擎起金色的巨大號角用力吹響。
低沉渾厚的號角聲響徹黃昏競技場。
乾草叉小隊排出防禦隊形。託巴用健壯的胸膛擋住可能的威脅,回頭問:“埃利,現在怎麼辦?”
“觀察。”高舉長槍的玫瑰騎士回答。“賽前無法得到對手的資料,現在必須防禦並且蒐集資訊。室長大人,我們已經確定一位危險的動力釋放者存在。”
遠方的雨幕中,有一團一團的高速空氣球帶著尖利的呼嘯四處亂射,雨水給無形的氣團繪出扁圓形狀。
動力釋放者是西大陸獨有的職業。如果不算以茲人、外來的精靈族等其他種族,西大陸基本上是以面板白皙、瞳色藍灰的柯西維特人組成的單一種族板塊。
柯西維特人中有極少數在18歲時經歷天賜能力覺醒,成為天生的動力釋放者,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以強大的進攻性著稱於世,但對生命能量的消耗使動力釋放者身體孱弱、壽命短暫,除非得到昂貴的藥物輔助。扎維帝國的第一中央軍就有由動力釋放者組成的法兵團,是其在地行龍騎兵軍團之外的最大戰鬥力。
“好運氣。”龍姬在身邊說。她的黑色長髮溼透後緊緊貼在修長的脖頸,像黑羽的白天鵝。
“沒錯,好運氣。”玫瑰騎士贊同道。
他們指的是四支隊伍的位置。三支隊伍從競技場北端進入,已經展開戰鬥,乾草叉小隊在競技場南端,佔據背靠牆壁且將目標物納入監視範圍的良好防禦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