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抗在肩頭向山林深處挪去。
……
“傳道者說,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
人一切的勞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勞碌,有什麼益處呢?
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地卻永遠長存。
日頭出來,日頭落下,急歸所出之地。”
三井壽醒來的時候,耳畔傳來的就是少女柔和的誦讀聲。
“這裡是哪裡?”
好聽的誦讀聲戛然而止,細碎的腳步聲靠近,視野裡探出一張鄉村少女的面孔。小麥色的面板,大而黝黑的眼睛,濃眉粗直,看起來有一種笨拙的淳樸。
少女伸手在三井的頸側摸了摸:“我叫阿雪,從那邊的山上把你撿來,這裡是我家。”
“我怎麼會在這裡……咳咳!”三井嗓子一堵。猛地咳嗽起來。
“你先不要說話。”名叫阿雪的女孩抓起三井的手腕靜靜的診了一會兒脈,“你腦後被人重擊,失血再加上受寒,高燒不退,差點兒就沒命了。”
“我……想不起來了……”剛才的咳嗽震得三井的腦袋嗡嗡作響,他轉頭扯扯嘴角,然後疼得一嘶。
“別亂動,你下巴上被人劃了一刀,我給你縫了三針。”女孩子把三井的手腕塞回被子裡,又從鋪旁的銅盆裡擰出一條布巾,垂目給三井換上。
縫了三針……?三井壽看向少女平靜的雙眼:“你會西洋醫術?”
女孩子飛快的看了三井一眼:“是。”
“好好躺著,不要亂動。”名叫阿雪的女孩簡單的交待了一句,起身端著盆子掀簾走了出去。
三井抬手摸摸額頭上冰涼的布巾,扭頭便看到矮桌上自己的武士刀,身上的浴衣有一股放久了的箱奩味道,不過袖子和衣襟都很乾淨。
低矮的樑柱和頂上的茅草顯示出這家主人的貧困拮据,屋內的擺設似乎是普通的農人之家,但會西洋醫術的少女卻令這一切顯得古怪詭異起來。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拔出所栽種的也有時;殺戮有時,醫治有時;拆毀有時,建造有時;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誦經的聲音再次遠遠地傳來。
三井昏昏沉沉地再次閉上了眼睛。
是了,她誦唸的是《傳道者書》的內容……傳說中隱遁鄉野的,天草四郎的餘孽嗎?
七海雪唸誦完一段經文,虔誠的將書卷撫平收回匣子。風吹過髮梢,少女向窗外去看,籬笆圍成的院落中央晾著一身男人的衣服。
“那個人……就是三井壽啊……”她輕輕地嘆氣,垂目看向手中火焰狀的徽記,“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呢……”
七海雪初見三井壽,是在兩年前的深秋。那時候三井家還是武藏國最大的地主豪強,而十五歲的三井壽是三井旁枝家的嫡子,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偶發善心的小少爺。
那一天下著瑟瑟的秋雨,十三歲的七海雪只穿著單衣,渾身溼透的站在三井家的石牆外。
弟弟冬嗣發起了高燒,昏迷中說起想吃柿子。而這裡,是七海雪唯一能得到柿子的地方
七海雪仰頭看向探出牆外的柿子樹,碧綠的深色枝葉,橙黃橙紅的柿子掛滿枝頭……她搓了搓棟得發麻的雙手,脫下木屐開始爬樹。
“喂!你看那邊樹上好像有個人?”
“什麼?是刺客嗎?!”
巡邏的浪人警覺的喊叫起來。
七海雪快手快腳的把柿子塞進和服的胸口,轉身跳進了旁邊的院子。
“你是誰?”三井家的小少爺籠著雙手站在簷下,一雙眼睛好奇的看過來。
“噓——!”七海雪做了個悄聲的手勢。
三井少爺從善如流的指向身後的櫃子:“你可以躲進那裡,空的。”
七海雪驚訝的看了三井一眼,沒說話的快步鑽進了箱子。
心跳聲像擂鼓一眼砰砰的響個不停,黑漆漆的箱子瀰漫著樟木的氣味,七海雪摸摸懷裡的柿子,心頭泛起一絲喜悅。
“阿壽少爺!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
“沒有,我正在練劍,不要打擾我。”
“是,屬下告退。”
腳步聲雜亂的遠去。
箱子被從外面掀開,三井少爺微笑著伸出手:“沒事了,你可以出來了。”
“……”七海雪避開了三井的手,自己用力爬了出來,“為什麼要幫我?”
“嗯?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