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冽這句打趣,卻讓御藍斯笑不出,他忙轉身又看鏡子,眉宇不禁皺起來。
從前,他的八位王妃個個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無一不是待下人服侍,雖說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他日理萬機,壓根兒沒空欣賞那些。
還是這量體裁衣的本事,看得見,摸得著,暖人心脾,瞧在眼裡也踏實。
皇祖母,這個頑童般至高無上的皇太后,說不定真的會為錦璃做些瘋狂之事播。
不過,皇祖母最先開口的,恐怕是責難錦璃的失禮。
*
烈陽打在皇宮的琉璃金瓦上,各處輝煌奪目。
行在重重宮闕圍攏的宮道上,錦璃卻渾身肅冷跫。
這些路,是她走過無數次的。
前世,今生,路旁花草都似無甚變化,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讓她又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一般。
她本能地按住左臂上的薔薇臂環,心裡才安然幾分。
踏入宮門的一刻,她便覺的四周微妙。
宮人們眼神不敢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卻個個渾身長眼,分明都在死盯著她。
堂堂寧安王府郡主,突然被寧安王的沙場仇敵狼王陛下收為義女。
成為狼族公主當日,又被皇上傳召到御前伺候,她身份可疑,貴賤難辨。
轉眼,她又得太后恩典,到椒房宮伺候自己的姑母。
所幸,姑母又是被她所救……
後宮妃嬪於那幾日,都盼著後位懸空。
如此一來,她不但貴賤難辨,還成了宮妃們忌憚的仇敵。
所有人都想知道,她於西山獵場內對皇上施了什麼蠱,竟讓君王一反常態,又將皇后接回椒房宮。
如此一番故事與事故之後,還不算完。
她蘇錦璃,這本該是未來皇后的女子,自幼被父母悉心保護於瑤雲閣的嫡女郡主。
與天下無敵的溟王殿下曖昧不明,得狼王子饋贈錦囊厚禮,她該是上天的寵兒。
一夜之間,她卻被同父異母的姐姐擠掉了名分,從此與大齊後位失之交臂……這卻也是不幸。
錦璃踏著詭異的氣氛,一路到了太后寢宮。
經過通傳,入了內殿,又被嚇了一跳。
整座宮殿人滿為患,宮妃齊聚,皇子皆在,除了康晴公主看她還算和善,其他公主個個眼神玩味諷刺。
臺階之上的上位,端坐著皇帝康邕,與太后蘇氏。
這儼然是審犯人的陣仗!
錦璃眼看著紅毯,步步上前,從容跪下來,“璃兒給太后娘娘請安,給皇上、皇姑母,眾位娘娘,皇子殿下,公主殿下請安!”
“璃兒,快免禮!”太后忙把這蘇氏的大功臣叫到身邊,握住她的手,讓她坐到身邊來,眼看著這小丫頭戰戰兢兢,卻面不改色,她笑了笑,柔聲說道,“璃兒,知道今兒為何人如此齊全麼?”
錦璃環看眾人,一眼,就看到了正端著茶盅的康恆。
他眉眼憔悴,臉色蒼白,唇上無血色,竟是一副有氣無力的病容。
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她才搖頭應太后的話,“璃兒不知。”
“大家都來看你的,他們都想瞧一瞧,你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否則,怎讓吸血鬼和狼人都對你俯首帖耳,就連皇上也對你言聽計從?”
錦璃哭笑不得,惶恐地忙起身解釋,“太后娘娘,吸血鬼都走了,至於義父,他堂堂狼王陛下,要做什麼,全憑自己的喜好,其他人是不能左右的。而皇上……”
錦璃看了眼康邕淡笑的龍顏,才道,“錦璃那日去西山獵場無理取鬧了半晌,皇上又是責怪,又是懲罰,終是念及與皇姑母夫妻情深,才網開一面。”
話說完,人群裡穿來幾聲激烈的咳嗽……
這聲音,一聲一聲刺了錦璃的心,前世,她每每聽到這聲音,都會緊張心疼半晌,這心疼似成了習慣,竟改不掉了。
是康恆。
他以帕子捂住口鼻,咳得肺都要出來似地,手帕移開,唇上便染了觸目驚心的紅。
四周妃嬪,公主,皇子皆是一臉關切,卻是眼神各異,康肅臉上的幸災樂禍幾乎要藏不住。
錦璃看著他唇上的血,心頭一震,疾步衝過去,“你……怎麼了?”
她的仇還沒報呢,他怎麼能病入膏肓?
她還沒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還沒讓他嚐到骨肉血親被殘殺的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