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青澀的娃娃音,忽然停頓,良久,再沒聲響。
南宮謹自知口氣過重,不禁氣惱煩躁,也藉著久未用過的牽引傳音,冷諷他一句。
“怎麼沒音兒啦?你這牽引傳音,還沒學到家吧!”
“哥哥,我想……你和孃親!要……好好的。犬”
南宮謹僵了片刻,漂亮的星瞳灼紅。
若非爹這樣心狠手毒,此刻,他和孃親、弟弟,這會兒可能還在碧荷宮寬大的床榻上……
每晚這個時辰,他和弟弟會一邊一個,陪在孃親左右,孃親便有一句沒一句地講故事給他們聽。
想念……他當然也想踺。
可,若非有這麼個小災星和她搶孃親,這會兒又何至於到這個地步?
他才不稀罕蘇無殤假惺惺的想念!
“……滾!別來煩我!”他端著參湯,繼續喂孃親喝湯。
這邊,莫黎城王宮的太子寢殿內。
御藍斯站在一人多高的銅鏡前,被幾個宮女服侍著換了一襲錦繡龍紋紫袍,廣袖束腰,英偉俊逸,豔若神祗。
他視線落在幾個粉褂藍裙的宮女身上,她們規矩地低著頭,恭敬地目視前方,不敢亂瞟。
沒錯,她們都是他的“子嗣”。
只是,看到她們,難免會想到青帛,青繡,青葉,青蓮。
她們為保護錦璃,被畢多思和方羽珠,殺死在血族皇宮的密道里。
因她們穿了相同的青衣,護衛收屍時,將她們的血肉混在一處,分不清誰是誰的,他只能將她們合葬於一處墓穴。
當時錦璃說,他對她們太苛刻。
的確,依照輩分,她們都該喚他一聲“父王”。
於是,他順應了錦璃的意願,在墓碑上寫下,“御藍斯之女,青帛,青繡,青葉,青蓮之墓。”
也因此,他對待宮人,比從前更寬容些。
只是,這座王宮沒有錦璃,他竟開始有些不適應。
整座寢殿內,似還回蕩著她吃醋地嗔怒。
“阿溟,那些女人有沒有和你擠過這張床?說實話!”
“阿溟,你想選個什麼樣的王妃?說來給我聽呀!”
“阿溟,你明天想吃什麼?不會總是喝血吧?不如試試川菜……甜甜的冷盤也蠻好的,不過,我更喜歡吃酸的。他們都說,酸兒辣女,將來我要給你生個兒子,一定和你一樣俊美好看。”
他視線所及,她的聲音魔一般尾隨不去。
當時,說那些話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然有孕,她避諱著這件事,卻又忍不住矛盾的期盼。
她害怕自己蒼老,於是想生個孩子陪伴他。
當時在她腹中的胎兒,如今……躺在了搖籃裡。
曾經,於這座寢殿中美好的過往,她早已經忘記。
他忍不住期望她能記起些,卻又怕她想起那些會更痛苦。
一念萬千,御藍斯走到搖籃旁,瞧著難得安靜的小傢伙,抑制不住地揚起唇角。
這神奇的小生命,傳承了他和錦璃的生命,一看到他,他就再無法板著臉,再也無法沉溺傷痛。
然而,小傢伙卻正沮喪嘟著嘴兒,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我見猶憐。
“怎麼?和哥哥吵架了?你們聊什麼了?”
小傢伙悻悻抿著唇,雖然被哥哥無情地挖苦,還是堅持練習牽引傳音。
他唇形未動,卻以神奇的力量讓父親清楚地聽到自己想說的話。
“哥哥讓我把舌頭捋直再說話?他說,我還不如呀呀呢!我說想他和孃親,他好像還在生我的氣。那件事,明明是他不對。”
“他會想通的,等我們見了面,爹好好勸勸他,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謝謝爹!”
御藍斯挑眉,頗意外於小傢伙的彬彬有禮。
他非常凝重地,笑著頷首讚賞,“不客氣。”
御藍斯抱著他走出寢殿,柔聲誘哄。
“我們去瞧瞧皇祖母帶來的美人兒,雪兒也有來,你正好可以和她說說話。”
小傢伙再沒吭聲,若非孃親給他改了名字,恐怕他一直認為,為他取名御天的御雪兒,是一位可愛善良的小丫頭。
還是孃親的話最有道理。大齊沒有純善的人類,而汲取血液為生的魔鬼,天性自私卑鄙,更沒有純善的好鬼。
大家都是沒長大的娃娃,相較之下,他喜歡哥哥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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