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給嚇得神情恍惚,第二天早上他不知是做夢還是實實在在地看見塞孔德拉·戴斯不辭而別,踏著死者的屍體,冒著嚴寒和飢餓的危險原路返回去了。
一二 涉足蠻荒(下)
大山寫給威廉姆·江森爵士和我家爵爺的故事,枝節蕪雜,我都進行了修剪。在他的故事裡那次遠征一路無事,只到大少爺病倒才有了情節。後面的部分東拉西扯的,顯然是記憶模糊所致。那幾個利慾薰心的人聽著他的故事,回想起那蠻荒地帶的情景,自然會產生強烈的情感共鳴。大山的機智不僅改變了爵爺的看法,也實際影響了威廉姆·江森爵士的計劃。
我覺得有必要把這一切都敘述出來奉獻給讀者。奧本尼謠言四起,說是有人要採取報復行動。威廉姆·江森爵士這位印第安人使者不顧嚴冬將至,匆匆忙忙地趕回蠻荒地帶去阻止這起報復行動,到達邊境的時候才得知自己來遲了。這個膽大心細的印第安人真是左右為難,他跟那些塗著面孔的印第安勇士們站在一起就好比一七四五年克盧頓總督跟蘇格蘭高原的起義首領在一起。也就是說,在那些印第安人中他是唯一一個有理性、唯一一個懂得休戰爭取和平的人。如果那些人能取得勝利的話,那也完全是他的功勞。如果他回到文明社會里來,那一帶地區又要重演無休止的戰爭悲劇——焚燒房屋、搶劫旅客、到森林裡去割活人的頭皮等等。而另一方呢,那麼幾個人的一支隊伍要繼續往北挺進,深入蠻荒野地,去給為重新開戰而歡欣鼓舞的野蠻人傳遞和平的福音,不難想見他對這項計劃是持反對意見的。
威廉姆爵士不止一次地說:“我來得太晚了。”然後就把腦袋埋進雙手裡,腳板拍打著地面,陷入沉恩之中。最後他抬起頭來看著我們——爵爺、大山和我自己。此時大家正圍坐在帳篷一角的火堆旁。他說:“爵爺,坦白地說,我真是左右為難。我是有必要繼續跟您走,可老是這樣跟您在一起總覺得不合適。我們現在還在水邊,再往南也沒有多大的風險。您就和麥科拉一起租一條船回奧本尼不行嗎?”
剛才爵爺一邊聽著大山的故事,一邊直瞪瞪地看著他。故事講完了,他還像是在夢中,那模樣可怕極了,在我看來簡直像鬼似的:臉龐又黑又瘦,顯得很蒼老;嘴唇顫巍巍的,老是張開著露出牙齒;眼珠在充了血的眼白中間轉悠著。看著他那神情,我心裡很不自在,就像是看到自己的親人患病時的那種感覺。其他幾個人都不敢離他大近,威廉姆爵士儘量避開他,大山講故事時也是躲躲閃閃、吞吞吐吐。聽到大山建議他回去,他似乎一下子恢復了知覺,聲音和藹地說:“回奧本尼嗎?”
威廉姆爵士回答說:“總不能到別的地方去吧,這一帶很不安全。”
“我不甘心就這麼返回去,倒不是怕——”爵爺說,說到這兒他停了一下,“——印第安人。”
威廉姆爵士笑著說:“這樣的話我是不敢說的,不過如果有誰真的說了這樣的大話,那也只有我了。你應該明白我身上的責任有多重。現在路途越來越艱險,你也打聽到了家兄的訊息,任務就算完成了。我沒有任何理由讓你繼續往前走,要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是內疚於心啊。”
爵爺轉過臉去,看著大山,問道:“他是怎樣裝死的?”
大山揉摸著凍瘡,似乎很傷感地說:“我不懂得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爵爺沉默了好久不出聲,然後有點慍怒地說:“我問你他是得什麼病死的,這問題再清楚不過了。”
大山說:“哦!我不曉得,連赫斯蒂都不知道。他好像是很正常地患了病,然後就去世了。”
爵爺朝威廉姆爵士轉過身去,說:“你瞧,這就對了!”
威廉姆爵士回答道:“您的話太難懂了。”
爵爺說:“哈,這是關係到繼承權的問題,我兒子將來繼承爵位有可能引起爭議。因為這個大家都以為死了的人到時候會冒出來搬弄是非,造謠惑眾的。”“”
威廉姆爵士說,“真是活見鬼,人死後都已經埋了。”
“我永遠都不相信。”爵爺痛苦地抽搐著,說著,跳了起來,“我決不相信!”然後又問大山,“他的樣子像是死了嗎?”
大山不解地嘟囔著:“像是死了?他臉色蒼白。怎麼啦,他會怎樣?告訴你們吧,是我親手埋的,親手填的土。”
爵爺伸出手抓住威廉姆爵士的衣裳,說:“這個人名義上是我的哥哥,可誰都知道他從來就不吃煙火食。”
威廉姆爵士說:“煙火食?那是啥玩意兒?”
“他不是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