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的話題,除了孟家女兒後嫁的人家是做什麼生意家裡多有錢,就是說池鶴可憐,有了後爸就有後媽,以及女人帶個兒子確實不好再嫁,要是女兒還好,等大了給一筆嫁妝就嫁出去,遲早是別人家的人,兒子哪能呢……
那一年祝餘的母親懷上了祝麟,每天都盼著能生個兒子,對孟家女兒這個做法非常看不上,在家裡說:“老了都是要靠親生兒子的,她作成這樣,老了就知道苦了。”
祝餘那時候年紀小,不明白為什麼非得靠兒子,靠女兒不行嗎?
她偷偷問奶奶,奶奶摸著她的頭,說:“你長大就懂了。”
老太太不重男輕女,但也要靠兒子兒媳養老,很多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孫女講得明白。
後來祝餘長大了,明白這只是母親重男輕女的想法,因為她是女孩,所以母親覺得她是靠不住的,不管她做得多好,哪怕做得比男孩好很多很多也不夠,因為她是要潑出去的水,是要去別人家的。
可是那個時候只有九歲的祝餘還不懂。
她只知道隔壁的哥哥看起來不開心,雖然他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別人說什麼他都不在意,但他很不愛說話,也不笑,沒有朋友,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聽說他讀書成績很好,她還在家隔著院牆聽到過隔壁傳來的英語口語練習和背單詞背課文聲。
孟奶奶跟她奶奶說:“他是個好孩子,像他爸,他媽是我跟老孟沒教好。”
奶奶就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哪有什麼四角周全的人,兒孫自有兒孫福。”
孟奶奶不同意這個說法,反駁道:“我家阿鶴就很周全,他讀書用功,學習成績好,還孝順,以後是要做大事的。”
又說:“反正我不認莊家那個,我只有一個孫子,以後我和老孟的東西全都留給他。”
祝餘聽得懵裡懵懂,後來才知道,這裡頭牽涉到的東西太多,不是小孩能明白的。
她聽孟奶奶說過很多次池鶴,但卻一次交道都沒跟他打過,直到一年後的某一天。
祝餘出生的時候,脖子後面有一塊紅色的胎記,就在後脖頸中線和斜方肌之間,上沿到後髮際線,很大一塊,長大了也沒有消失,而是一直存在,家裡沒有想過帶她去把胎記弄掉,覺得無所謂。
還讓她剪短髮,因為短頭髮好打理,都不用幫她扎頭髮。
但小孩懂美醜的同時,又不懂掩飾心裡的想法,祝餘有胎記,又年紀小沒長開,住同一片地方的小孩覺得她醜,就不大願意跟她玩,周圍的小孩都上同一個學校,你說我傳,她有胎記的事就大家都知道了,有些調皮搗蛋的小男生,帶頭笑話她是醜八怪。
她回家告訴家長,奶奶說別理他們,過好自己的日子更重要,咱一點也不醜。
母親則說:“那你的胎記就是在啊,讓人家說說怎麼了,又不會少塊肉,你少給我找事,小題大做。”
這天她又被人說是醜八怪,關夏禾和聞度幫她罵回去了,但她還是不開心,悶悶不樂地回到家,母親劈頭就是一句:“天天哭喪個臉,福氣都被你喪沒了!”
她忍不住哭了起來,母親拿著掃把就拍她,讓她滾出去哭。
於是她委屈地坐在門口掉眼淚,聽見一陣腳踏車的車軲轆聲由遠及近,然後響起兩聲叮鈴鈴的車鈴聲。
“你哭什麼?誰欺負你了?”她聽見這麼一句話。
抬頭去看,見到是隔壁孟家的哥哥,正歪著頭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她就跟他說:“他們笑話我,說我是醜八怪。”
一邊說一邊掉眼淚,又不敢哭出聲,只能一直憋氣,然後用嘴呼吸。
池鶴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