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少一個讓生靈塗炭的魔頭反派。
或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也或許師弟真的不過與那反派魔頭同名同姓。
在她身邊的那百年,虞別夜從聲名狼藉,到羽翼豐滿,風光無限,也依然會在回到她身邊時,在她的窗邊放下一株盛放的六初花,再敲開她的窗戶,聲線清越地喚她一聲“師姐”。
那時的虞別夜已經名滿天下,在別人面前總板著臉,端得一副冷漠仙君的架子,甚至還有了不近人情的聲名。
卻唯獨愛在她面前笑。
這說法傳到她耳中的時候,她還調笑過他表裡不一。
他也不惱,只問:“師姐會不喜歡這樣的我嗎?”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虞別夜似是有些忐忑。
她抬手在面前的傀上畫下一道靈紋,隨口道:“怎麼會不喜歡。你可是我的師弟,你什麼樣,我都喜歡。”
他定定看了她許久,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未言半個字,然後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似是撒嬌,似是依賴,也彷彿某種試探:“嗯,我也喜歡師姐。”
凝禪只當他自小在自己身邊長大,這喜歡,與她所言的喜歡相同,從未多想。
他知道她不喜辟穀,愛吃桂花糖芋苗,便在後山種了桂花,搭了一間小廚房。每年桂花飄香的時候,桌子上總能多一道酥爛軟糯的桂花糖芋苗。
凝禪始終記得早死白月光的事情,也曾問過許多次,師弟可有心上人。
師弟都只笑著不說話,被問急了的那一次,他抬手指了指夜空。
“我的心上人,是天上月。”
凝禪盯著夜空看了許久,心道月不可摘,鏡花水月不過一場空。
師弟這樣說,想來應是沒有。
日子久了,師弟身邊果然未曾出現女孩子,她也便徐徐放下心來。
直到虞別夜被少和之淵帶走軟禁的時候,凝禪依然是這麼想的。
那日血如潑墨,將半座畫棠山都染成了猩黑,碎裂的兵戈箭矢自山下散落成線,一路蜿蜒到了她的腳下。
凝禪這輩子,提劍只殺過妖,沒殺過人。
更不用說這麼多人。
殺到最後,她靈息早已不穩,距離入魔也不過一線之隔。
她素衣浸血,一人一傀,殺穿了整個少和之淵,只為了救虞別夜出來。
她終於見到了被陣法困於山巔的虞別夜,他的眼睛依然如初見時那般,冷如畫棠山巔終年不化的寒潭。
可這寒潭,已經被她揮劍落下的籠火燎原,燒成了一片焦土。
就如同虞別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便有了溫度。
“師弟,有我在,別怕。”她站在他面前,勉力牽唇,露出了一個模糊的笑。
她還記得,那時的風帶著焦土的味道,吹拂過她的髮梢。
只是當時的她一定很狼狽,身上血的味道一定太駭人,興許她的臉上也早已是一片猩紅。
才讓虞別夜在見了她後,不顧陣法如劍刺骨,猛地將她死死擁入懷中,再在她怔忡之時……
一掌將她自山巔擊落。
畫棠山很高,山崖很深,焦石簌簌,與滿臉愕然不解的她一起墜落。
九轉噬魂大陣的靈紋驟而亮起,將她困住,再徹底撕碎的那個剎那,她看到了虞別夜不可置信的目光,和不管不顧般向崖下跳落的身影。
那個瞬間,看著虞別夜如若瘋癲的模樣,她的腦中響起的,竟然是這相處的一百餘年來,他垂眸看她,無數次地說“我也喜歡師姐”時的模樣。
凝禪終於福至心靈,突然明白了什麼。
她大概就是大反派虞別夜的那個,早死的白月光。
哦,原來,是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白月光啊。
偏執,病嬌,瘋魔……所有一切書裡的描述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但凝禪只覺得可笑。
笑自己後知後覺,笑自己自欺欺人。
也笑,明明是他親手推她下來,又為何還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凝禪的所有意識停滯一瞬,然後瞬間淹沒。
***
拂過臉頰的風帶著恍若隔世的熟悉感,空氣潮溼粘稠,有腐葉與泥土的味道。樹影婆娑,水霧迷濛,天色是連綿成一片的灰白霧靄。
凝禪猛地從下墜的混沌中回過神來。
她依然在下落。
但永暮劍穩穩地踩在她的腳下,面前青山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