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中的事,忙隨著色戒匆匆進屋。
“公主,公主!”色戒飛奔到床榻前,跪倒在地,眼中含淚。
虞盛光剛剛躺下,心中還沉浸在方才的抑塞之中,冷不防帳子被撩開,色戒含淚的大眼睛迫切得看過來。
“公主殿下,西平郡王剛才拒絕了陛下的指婚,高昌國造反了,他自請去攻打高昌!”
虞盛光愣了,“你說什麼?”她猛然抓住色戒的手。
色戒不住點頭,眼淚撲簌簌得掉下來,說的又急又快。
“剛才小朝,說到高昌國造反作亂,騷擾周邊鄰國,大將軍們主張要打,西平郡王自請帶兵。然後,陛下說他不能去,該要成婚了,殿下當庭就跪下說還不願意成婚,要去打仗。陛下勃然大怒,讓人,讓人把郡王爺綁到了庭前的華表柱上!”
什麼,什麼!
色戒的話,一個一個鑽到耳朵裡,腦子裡,又好像一個一個蹦在半空中,那樣清脆,又那樣不真實。虞盛光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對不起,小光。
這不是要告訴她他要屈從於聯姻的安排,而是要告訴自己,他要離開,行去遠方,是嗎!
她身子一軟,色戒和旁邊的暴雨連忙撐住了她。
“更衣,我要過去。”
“殿下,那是前堂!”侍女們勸。
“不!”少女無比堅定,“我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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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當空,像是天火一樣燃燒在大殿前的空地上。
申時軼被剝去了金吾衛右將軍的上衣,只著長褲,雙手被縛綁在山堂前的華表柱子上。
女皇的怒火就像這天上的烈陽一樣,她站在堂前月臺之上,遙遙看著自己這個最為疼愛、現下卻在人前公然反抗著自己的孫兒。
她還沒有提出和林家的婚事,但這段時間以來,誰人不知曉?申時軼說不要成婚,就是公然拒絕了指婚。
一眾臣子站在女皇的身後,一片死一樣的沉寂。
虞盛光站在側殿的二樓,正看見空地上申時軼被綁縛的側影。
他古銅色的身子貼在滾燙的華表柱上,表情沉毅。
“朕再問你一次,你是不是還堅持要去從軍?”女皇的聲音遠遠傳來。
“是的。”聽不見,但他肯定是這樣說。
盛光抓緊了手中的欄杆。
第一道鞭子擊打下去的時候,虞盛光瑟縮了一下,那聲音是那樣沉悶,血珠飛濺起來。
再一鞭下來,執行的千牛衛見女皇動了真火,不敢留情,每一鞭都實實在在打到了實處。
虞盛光不忍再數,過了一會,見兩個侍衛上前,將申時軼手鎖解開,翻轉過來,繼續鞭打他的背部。
烈日如火,申時軼握緊拳,抵著柱子,儘量讓自己血肉模糊的前胸不要貼到上面,七十八、七十九,八十……
當一百鞭執行完畢的時候,兩個侍衛將他徹底解下來,饒他再年輕強壯,終於還是腿發軟,跌跪到了地上。
虞盛光不知道什麼時候,淚水已經鋪滿了整個臉龐。她閉上眼,對著那皎皎的烈日,任眼淚肆意得流淌。這樣的申時軼,這樣的二郎!他從煙氣森森的遠處走來,銳利的目光戳中她的心臟,他抱著她像抱一個完整的圓,他吸吮她的胸部像一個嬌嗲的孩郎,他現在虛軟得跌跪在那裡,像一條虛弱的狗,她卻覺得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有力量!
“從今日起,廢西平郡王申時軼郡王爵,貶為庶人,戍邊從軍!”
女皇渾圓厚重的聲音,在山堂前沉重得響起,隱隱有迴音。
“陛下!”多半的臣子們跪下去,一個老臣抖著花白的鬍鬚道,“請聖上三思啊陛下!”
女皇抬起頭,“朕意已決。”日月山河裙一擺,女皇離去。
臣子們連忙跟上。
山堂前的空地上恢復了平靜。
申時軼支撐不住,跌趴到了地上,熾熱的陽光和汗水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眨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正前方對面的小樓上,一個風姿卓然的少女的身影。
她是在哭嗎,還好這次不是一滴,當是滂沱大雨。
他突然覺到原本沉重苦楚心房中,漏出一絲甜蜜,咧開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