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夫人的家宴,洛陽第一宴,一票難求。
申時軼騎在馬上,神色有些冷峻。
“怎麼了?”虞盛光問他。
申時軼看了她一眼道,“沒什麼,等一下你別離開我的視線。”他又恢復了那個銳利冷靜的西平郡王,顯示出超出年齡的成熟,虞盛光沒說話,一會兒他又安慰她道,“沒事兒,你不用太緊張,我只是以防萬一。”他說著向她笑了笑,“小姑姑,阿狸會保護你。”
虞盛光臉有點紅了,剛才確實是刻意喚他這個名字的,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有些卑鄙,“謝謝,”她輕輕說了一聲。申時軼深邃的眼睛露出促狹的笑意,雙腿一夾,催促黑馬跟上楚國夫人的馬車,虞盛光也駕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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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夫人宅邸異常闊大,佔據了幾乎小半個坊。
從剛一進門,虞盛光這一路的庭院遊廊,園林花草,其精緻程度竟不亞於大內,又聯想起在臨江時林王妃——她正是楚國夫人的女兒——的做派,也是不吝金銀,只求豪奢,不禁再一次訝異於女皇對妹妹的偏寵與厚愛。
楚國夫人故意慢下幾步,到她身邊,“你是不是覺得,有了陛下的寵愛,早晚有一天也會享有這樣的富貴?”冷冷的眼看著她,絲毫不掩飾其間的厭惡,“小姑娘,你到我姊姊身邊到底要幹嘛?”
虞盛光有些無奈,也淡淡道,“夫人,您說什麼我聽不懂。”
楚國夫人冷哼,撇下她,自到前面去了。
虞盛光沒有再看豫平郡王,同申時軼一道,進入設宴的大堂。
“王爺,”申牧停下腳步,見是自己的一名心腹侍衛。那人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他的臉沉下來,像陰雲下墨藍的沒有一點波光的海面,“我知道了。”他道,然後又短促得吩咐他,“去看一看,到底用的是什麼。”
那人應是,然後問,“如果確認,卑職…要干預麼?”
申牧臉色依然平靜,從外人的角度看,他不過是在和自己的心腹耳語幾句,交代什麼平常的事情,一切的湧動都在寂靜無聲的表皮之下。
“不用。”他輕聲道,那聲音很輕,像是怕吹落枝頭早開的花瓣,那名侍衛幾乎沒有聽清,想再確認時,申牧已迴轉身,向屋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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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申時,美酒和各色美食流水一樣得擺到每個人的食案前。
楚國夫人的門客眾多,也有依附她的一些大臣,穿著華麗的衫子、點著額黃花鈿的家伎在男人們身畔殷殷侍奉著,楚國夫人問申牧,“豫平,你看你身邊的侍女,小嘴兒都快撅成葫蘆了,莫非你不滿意她麼?”
申牧道,“豫平一向如此,夫人當知道。”
楚國夫人鳳目裡婉轉的光在流轉,半晌嘆息道,那聲音酥柔媚人,卻絲毫不給人突兀之感,“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她說罷故意看向虞盛光,一名侍女上前在盛光面前的夜光杯裡注滿了葡萄酒,她臉一沉,“崇元,你怎麼不喝?”
申時軼笑著道,“小姑姑脾胃弱,飲我的茶就好。”說著將自己的杯子遞給了虞盛光,那杯茶是他飲過的,虞盛光將茶杯放到案子上,“我不渴。”
楚國夫人面帶寒意,“二郎,你這是什麼意思?”
申時軼仍然笑著,不過卻很堅持,他坐在那裡,英姿勃勃,雖然年輕,卻也不容人小覷,“姨奶奶,咱們都是一家子,凡事多為陛下考慮的好。”
他將霍皇抬出來,霍穆穆冷哼,舉起長長的袍袖,丟一塊肉給伏在軟榻下的獵豹阿泰,不再理會他們。
酒過三巡,氣氛漸漸熱烈起來,那坐在下手的大臣、門客原本還有一兩人想上前與崇元郡主等人廝見,但觀上首四人情態微妙,便丟開這想法,自只去奉承楚國夫人一人。
虞盛光起身更衣,回到座上,卻見申時軼不在位子上,旁邊的侍婢告訴她,“有金吾衛的人來找郡王爺。”她盤子裡盛著一隻金黃色的餅,那是方才申時軼給她挑的,只吃了一兩口,摸一摸還是熱的,便又吃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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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軼得知屬下來找他並非是什麼急事,而是以為自己有急事傳喚於對方,心中登時咯噔一下子,急忙打發了他,回到殿堂。那裡面還有豫平郡王,盛光應該不會出什麼事,他心中這樣想著,但禁不住一股壓抑不住的焦躁,直到進到屋內,看見虞盛光好好得坐在原處,方把心放平。
走到她案旁邊坐下,那回旋舞正舞到激烈處,嘈嘈切切的琵琶和鈴鈸聲大作,忽而少女軟軟的倒在了他身上,“申時軼,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