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停到那幅畫前,摸了摸下巴,先呵呵笑道,“怎麼還有兩隻貓兒啊?”
他這話一說,旁邊有人笑出來,但他接著又道,“青山的著色極好,咦,這種調色的技藝和運筆的手法——青山隱然,疏梅幾枝,沒畫出樹幹是對的,梅枝像是從畫外面伸出來,引人浮想——這梅是從哪裡來的呢?像是春風吹來的,好,好啊!”轉身看向劉端娘,“丫頭,這可不是你畫的!”
其實剛才看見劉永摸下巴,別人不知道,端娘卻就放心得緊了,叔祖父只有真有興味時,才會摸下巴呢,笑道,“叔祖父,您可說的對了,”牽著阿圓的手一同下樓,“這畫兒是由這位姊姊主筆,虞盛光,王府長史家的大小姐。”
各色各樣的眼睛看過來,阿圓的小臉微微生出暈紅,卻只讓那冷月一樣的膚光更加明媚,她集中精力將注意力放在面前這位女皇身邊的大紅人身上,卻還是覺到西平郡王銳利的目光看過來,那樣刺利,能刺到骨髓裡似的,帶著戲謔和譏誚。
王府長史家的大小姐,呵!
“九爺,”她很大方得給劉永施了一禮,動作輕盈優美,彷彿行雲流水。
劉永微微點了點頭,有一些兒驚訝,一是為眼前稚齡少女的罕有的容光,更為她的無雙姿儀,他一生侍奉內廷,知道這女子的舉手投足,動靜之間,若不是打小兒韜養,很難有這般渾然天成的儀態。
和藹問道,“為什麼還有兩隻貓兒?歲朝一般只摹靜物,像你梅枝斜入意喻春風送梅就已很好,何故又添貓兒?”
原那畫下方被墨潑到的地方,阿圓加了兩隻幼貓,一隻聳身直立,一隻團身看向自己的尾巴,憨態可掬。
阿圓回道,“山村家中,貓兒是重要的牲畜,且形態討喜,盛光便自作了聰明,將貓兒填到畫中,請九爺指教。”
劉永確認道,“小姐是叫做盛光麼?”
“正是。”
劉永不語,看著她良久,點點頭,“歲朝是格式畫,小姐出新並非不好,但咱家認為,若是沒有貓兒,確方剛剛正好。”
阿圓福身受教。沒有分辨什麼。
劉永突然顯得非常興致,問,“恰此畫無人填詞,盛光姑娘不如自題一首,如何?”
阿圓卻不想獨出風頭,向劉端娘,“端娘妹妹,你來。”
端娘擺擺手,“叔祖父知道我,沒有這個才情。姊姊你便來吧。”
阿圓便不再推辭。
一邊早有侍從們磨好了筆墨,在黃花梨插肩榫大畫案前候著了,又有女婢將畫平鋪其上,劉永走上前去,一眾人跟著上前,圍繞在畫案邊。
阿圓立在頭髮花白了的、仿若儒士的劉永身邊,長帔曳地,身姿筆挺而又婉約,光潔的額頭下是一雙靈慧的眼睛,略微思索了一下,俯身寫道——
山中元歲無他事,插了梅枝便是年。
她將將寫完,劉永唸了出來,摩挲著光滑的下巴,讚道,“好,好!質樸自然,應景切題。”轉向豫平郡王,“王爺,沒想到臨江城竟有如此靈秀的女子啊!”
申牧的目光保持著平淡嚴肅,阿圓像是才發現他似的,微微低下頭,對他,她有種好像做了錯事被當場抓住的孩子的感覺,豫平郡王一再囑咐她要淡出人們的視野的,必定不贊同她現下這樣吧。緊接著那劉永又問申時軼,“怎麼樣郡王,你覺得這樣的畫和題詞卻是怎樣?”
那人往這邊一照,阿圓便覺得後背似有芒刺在背被一紮的感覺——許是那晚他揭開她矇眼布的瞬間太過突然,還有虞家灣出事的當晚她做的噩夢,令到她對那利隼一樣的目光太過記憶深刻,輕吸一口氣,她強迫自己鎮定得看向申時軼,正對上他看過來,還是不由胃裡有緊張的痙攣感。
不過表面上應當看不出來。
申時軼嗤的一笑,懶洋洋看了她一眼,轉向劉永,“好不好的九爺已然說了——孤卻是肚子餓了,阿雲妹妹,有吃的沒?”
眾人鬨笑,申時雲款款上前,抿著嘴兒向劉永笑道,“劉爺爺,不如咱們就去宴席如何,母妃應當已候在那裡了。”
氣氛輕鬆,劉永與大家又說笑了幾句,最後向阿圓微微點頭,當先走出了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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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圓隨侍衛來到書房,門前站著的侍從對她道,“請進,王爺正在裡面等著。”
她頗有些忐忑,進去,豫平郡王果然冷著一張臉,直接問,“你想做什麼?”
阿圓原地坐了一會,才抬起頭,“王爺,我只能這麼做。”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