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勃發,瞪著眼前這些男人們,雙眼幾欲噴出火來:“你們簡直是欺人太甚——”她的叱責還未盡然,素衣就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反駁。
闔上眼,素衣幽幽地輕嘆,再睜開眼時,澄澈的眸中浮現出淡淡的一層水光,一副漠然不動的平靜,視線焦距幽幽地透過所有人,落向那靈堂的白幔。“我跪。”她只應了兩個字,在突然鴉雀無聲的驚愕中,不顧自己懷孕近六個月的大肚子,屈膝就要跪下。
不過是下跪而已,做妻子的,向丈夫下跪,天經地義,有什麼不可為的?
只要能再見七哥一面,哪怕是要她的命,她也絕不會有半句怨言。她的七哥呵,她欠他的又何止是一跪?
她欠著他的,生生世世都難以償盡!
“公子屍骨未寒,你們這群人竟然就想在他的靈前折辱他的髮妻與遺腹骨肉!”就在素衣屈膝預備下跪的那一刻,一個冷凝的女聲突然想起,眾人還未回神,那嫋娜的影子已經扶住了素衣的雙臂,阻止她下跪的舉動,轉過身,那女子淡淡掃了一眼眾人,冷冷地笑著,語調之間盡是肅然。“我看,你們一個個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這個女子,正是風湛雨的二師父——鳳莫歸!
藺寒川等人一見了鳳莫歸,都忙不迭地躬身行禮。“尊師,我們——”急急地張口想要解釋什麼,卻被冷凝的話語再次打斷。
“什麼都不必說了!”鳳莫歸一拂袖,萬事皆不在意的眼眸也黯了,神色間有著明顯的哀傷。當著弒血盟眾人的面,她扶著素衣,朗聲開口:“這個女子,是公子的髮妻,也是弒血盟的魁首夫人。公子曾有言在先,他下葬之日,由其夫人繼任弒血盟的魁首,倘若有誰妄圖以下犯上,定不輕繞!”
言語一處,震驚四座,可素衣卻並不驚愕,似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只是抬起頭,看著那靈堂之上飄飛的白幔,眼中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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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靈堂,只見那幽幽的燭火之下,風湛雨躺在靈柩之中,已經僵硬的手仍緊緊握著那碧玉的洞簫,就連壽衣也依舊是他平素慣穿的青衣,至死仍戴著他的面具。
鳳莫歸扶著素衣到了靈柩前,輕輕哀嘆一聲,上前硬是掰開了他僵硬的手指,拿過洞簫遞到素衣的手中:“這簫劍,你留著做個紀念吧,天氣熱,你有孕在身,莫要靠得太近,要是沾染了太多的屍氣,對身子不好。”雖然有冰塊保著屍體,但畢竟天氣炎熱,屍身會腐爛頹敗,無法避免。
素衣緊緊握著玉簫,並未停下腳步,踉踉蹌蹌地走到靈柩旁,痴痴地看他最後的一眼。手指緊緊地摳著那靈柩,心一陣刀剜般的劇痛。
七哥呵,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他可以好好地活著,可為什麼,他竟如此決絕?還是她真的傷透了他的心,傷得他不願意再有任何面對她的機會?
“這痴孩子,一向都是這麼死心眼,就連我也勸他不住。”鳳莫歸似是責斥埋怨,可那溫柔的言語此刻聽來,卻更似是傷懷的哀悼,話語還能保持著平靜,哽咽得並不明顯。“他總是這般委曲求全,不想別人為難,可而今——”說著說著,終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氣,言辭再也無法繼續下去,禁不住潸然淚下,抬手以衣袖拭著蜿蜒的淚水。
如遭雷擊一般,她憶起了他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
他說,他不希望她為難。
不希望她為難,所以,就選擇用這種慘烈無情的方式成全她麼?還是,他那穿胸而過的一劍分明就是代替她刺入?因為他知道,若是自己真的與朱祁鈺有兵戎相見的一日,她仍舊會選擇朱祁鈺而捨棄他!
好一個不要她為難!
他的確沒讓她為難,可是卻讓她再無任何懺悔的機會,這一生一世,再不會有喜笑顏開的一日。
這就是他的報復麼?
他好狠呵……
閉上眼,她微微的喘息,似乎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貼著心尖滑落,可她卻無意去辨識。
到了時辰,那靈柩由眾人簇擁著抬到了庭院中,由鳳莫歸親手執著火把,點燃,焚燒。
那熊熊的火瞬間便吞沒了那具靈柩,也吞沒了她這一世所有的情愫,素衣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看著那竄高的火焰,炙熱的灼燒,似乎是他在對她做最後的訣別。
他說,一個人的模樣或許會改變,但心卻是不會變的,他日若有緣再見,我必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