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還可以換個說法——
沒有七哥,就不會有今日的素衣,更不會有君臨天下,卻也諸多無奈的朱祁鈺。
這根本就是一個可怕的迴圈。
朱祁鈺仿似是被什麼刺了一下,呼吸在她頸間突兀地一窒。
“此話怎講?”
彼此的手指親密地糾纏著,就這麼,那寒蛩綃便被撕了下來。修長的手指在花容月貌上停駐,流連在那些蜿蜒而猙獰的傷疤上。她的臉一如既往地鎮靜,平滑而柔嫩的肌膚上交錯著數道不規則的傷疤,雖然應該是早年的傷痕,但卻仍是令撫觸者覺得膽戰心驚。
“這些傷——”素衣的眼神漸漸緩了過來,那些一直刻骨銘心的往事,在模糊的記憶中慢慢地清晰起來,鮮明的映入眼前,不真實得彷彿只是一段午夜夢迴的幻象,稀薄脆弱得一觸就會消逝。“你不是很想知道我臉上這些傷是怎麼來的麼?”
朱祁鈺眯起眼,心尖一窒,嗓音登時變得暗啞。“我曾問過你這些傷的來歷,你當時言辭閃爍,語意含糊,不肯對我說實話。”他的目光掠過她的縷縷青絲,那種不願放開她的慾望來得如此強烈,強烈到他自己也覺得震驚。他想要這個素淨的女子,連人帶心,哪怕是傷,通通都據為己有,容不下半點遺漏!
“這些傷莫非也與他有關?!”
或許,她的答案可以應證他一直以來的疑惑。
素衣斂下眉目,好半晌才開了口,一五一十,毫無保留,那些一直沉澱在回憶裡,不曾與人分享過的秘密,她全都告訴他,若蓄積的水奔湧而出,一字不剩。
聽完了她的傾訴,朱祁鈺震驚得不能自已。
“你竟然因為他的一時之言——”他扳過她的臉,看著她面無表情的容顏,手指止不住地顫抖著,似乎抖得漸漸失去了力道,面頰一片駭人的死白。“你——”他咬著牙,卻不知該要說什麼,那些想要噴湧而出的怒火在胸口叫囂著,卻不知該要如何發洩。該要說她傻麼?別人不過是說了幾句話,她便做出瞭如此大的犧牲?!她難道沒有考慮過後果麼?怎麼就如此輕易的捨棄了女子最應愛惜的羽翼!?
倘若不是——
他的眼瞬間就黯淡了,那顫抖的手極想狠狠地握住她的肩,然而,終是將一切隱忍了下來。“你甚至連他的面目都不曾見過,卻因他的幾句無心之語而自毀容顏,以此為代價研習術數!?”他閉上眼,除了緊緊抱住她,不知自己還能為她做什麼,就連怒意也在這擁抱中化成了長嘆,一如風浪驟起海面,吞嚥了一切,只餘微微起伏的波浪,無聲得驚心動魄。
“人生在世,相交百年也未必相知。”素衣的眼睛是低垂的,並不看他,睫毛細密地覆蓋出了一片淺淡的陰影,勾勒在臉面容的深處。她的容顏,一半映著月光,另一半卻映著雪光,兩重光亮匯合到了一處,反而有了一種異樣的釋然,卻也和著哀慼。“要想安邦定國,除非有可為百姓安身立命的明君,任用賢臣,內立法度。七哥他念念不忘的也是國泰民安,我既然有這樣的機會,即便是付出些代價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論做什麼事,都需要付出代價,只是,她不知這代價是層層而來的,一環緊接著一環,沒有極限,沒有盡頭,一旦涉足便無法擺脫。
“你這樣做,他未必就能全然明瞭你的心思。”他緊緊抓住她,把臉埋進那密密的青絲間,藏起了臉上所有的神色和表情,還有那些已經被篤定的,永遠只能是秘密的秘密。
素衣任由他緊抱著,並不伸手回抱,只是輕輕閉上眼,似是有著難掩的疲憊:“我想,他即使現在不明瞭,以後,總有一天也是會明瞭的。”
江山恙,雁難雙,驟雨斷腸,無計怨瀟湘。
家國之難為大,豈容得下兒女私情?
夜一直很靜,他們也都不再說話,彼此的擁抱那麼近,緊得似乎都可以聽見彼此胸膛中跳動的聲音,忽而,耳邊突兀地有異樣的風聲掠過,朱祁鈺一個激靈,反射性地將素衣攬到身後,出口喝道:“誰?!”
只見夜幕中,月色仍舊明亮,四周一片無聲的沉寂,並無什麼異樣,令人懷疑適才那一閃即逝的跫音只是自己的幻覺。素衣不動聲色,低垂眼簾,屏住呼吸,只聽見淺淺的跫音在風聲中模糊不分明,似乎正往南面而去。
“隱身幻術!”她輕輕扯了扯朱祁鈺的衣角,附到他耳邊極輕地開口。可以確定的是,周圍一定是有不速之客,而且,來人精通幻術中的隱身之術,從那先前未被發覺前那頗有些肆無忌憚的腳步聲看來,不速之客應該是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