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落腳,“晴眉館”無疑是她最為理想的藏身之處——
畢竟,誰能猜得到,向來端貞靜淑的大明杭皇后竟然會如此罔顧身份與體統,甘心藏匿在那煙花風月之所?
敢毫無顧忌做這樣的事,這樣的性子才像是他的素衣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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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來送往,呢噥軟語,老鴇花腔一般拋高了尾音的嗔笑,“晴眉館”數十年如一日,仍舊保持著一派鶯歌燕舞的景象。
便服輕裝,只帶了幾名大內侍衛的朱祁鈺,甫一踏入晴眉館,便立刻板著那稜角分明的俊臉,微微躊躇的嘴角洩露著他的情緒,那分明是難以再繼續隱忍怒氣。
尹素衣,這惱人的小女子,她可知道,半年以來,他是如何日日對她朝思暮想,夜夜因她輾轉難眠,時時擔心她的安危,而她,竟然如此狠心,躲在這三教九流的地方,對他避而不見!
看來,他是對她太過容忍了!
如今,他滿腦子只生下一個瘋狂的念頭,一旦找到了她,哪怕是以黃金萬兩築成金屋牢籠,哪怕是要他就此揹負上“囚妻”的名聲,他也顧不上了,總之,他絕對,絕對不允許她再從他身邊逃開半步!
任由沈莫言低聲叱開了老鴇的殷勤招呼,將大內侍衛留在中庭守候,他一個人徑自往晴眉館側院的閣樓而去。
上了閣樓,熟門熟路,曾記得,在她尚未與風湛雨斷情之前,他來為雙目失明的她送藥,不就是在這閣樓之上麼?此時此刻,他只覺腳步異常輕快,就如同當時送藥一樣,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雀躍與緊張,只渴望快些見到安然無恙的她。
最終,停下腳步,看著曲簷門楣上那形容單薄的“蒔花閣”三個字,朱祁鈺微扯唇角,擠出毫無笑意的笑容,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只深深覺得世事輪迴之間實在是說不出的諷刺。
一掌利落地推開房門,似是太過突然,房內正在低聲談話的兩人全無防備,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給驚得目瞪口呆,措手不及地愣在當場。
“姐夫……”黃衣少女轉過身來,儼然是自從前往廣西便再無訊息的小四兒尹殊顏,她的眉眼較之以前,似乎已經有了少許變化,多了一抹隱隱的滄桑與沉靜,不若曾經的天真爛漫。“你,你今日怎麼這麼有空……”悚然一驚之後,她擠出多少有些尷尬扭曲的笑容,結結巴巴地寒暄著,想借此粉飾太平。
是了,就連小四兒也在這裡,素衣,看你還能往什麼地方躲!?
“素衣呢?”朱祁鈺斜斜地挑起眉梢,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嘴上雖然是問她,可眼睛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房間裡的另一個人。
那是個窈窕纖瘦的白衣女子,背對而立,並未即刻轉過身來,可是,只需稍稍仔細打量那背影,那身段,便可看出與素衣有九分相似。
“衣姐姐?!”殊顏轉著眼珠,她見朱祁鈺盯著那白衣女子,便偷偷吐了吐舌頭,似乎是在努力編織著措辭,頓了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地企圖辯解:“衣姐姐,她不在這裡……”
“不在這裡?”對於殊顏這近乎是睜眼說瞎話的解釋,朱祁鈺投以毫無笑意地戲謔,似笑非笑地一字一字將她的話重複一遍,彷彿是嘲笑她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居然膽在他眼前班門弄斧。末了,他伸手毫不客氣地指著那白衣女子,懶得和她拐彎抹角,用近乎咄咄逼人的語氣質問:“倘若素衣不在這裡,那麼,她又是誰!?”
白衣女子聞言,這才轉過身來,淺笑嫣然,明明是極其熟悉的身段,可偏偏頸脖之上的臉龐連卻是未曾謀面的陌生。
纖細如玉的手指輕輕撥正點綴在烏髻裡的紫玉簪,她眉眼間蘊含著難以言喻的妖嬈之氣,紅唇瀲灩,精緻清豔的臉龐微微仰起,披散在單薄的白衣上的青絲,映著窗縫裡透進來的陽光,如同一匹熠熠生輝的綢緞,愈發襯得她媚眼如絲般醉人,可看著朱祁鈺時,她的眼神卻是不帶一絲感情的起伏的。
這下,輪到朱祁鈺止不住措手不及的驚愕神色,心底本已放鬆的那根弦驟然間便再次繃緊。
只聽她盈盈啟唇;淺笑在唇角徐徐散開,深入眉梢眼角,竟如同妖豔的花朵緩緩綻放至絕美的極限,空靈的聲音似是斷線的玉珠子,極瀟灑極清脆地濺落在白玉盤內。
“奴家李惜兒。”
黛色參天
“李惜兒?!”
朱祁鈺反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