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酣眠咒是二師父傳授他的鳳族密咒,可使人於不知不覺間熟睡酣眠,不省人事。因他不是鳳族,只得以血為媒藉助簫劍“留影”的威力才可施行,咒術的功效自然便弱了不少,不過,要對付樹下那些瓦剌守軍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片刻之後,那些瓦剌守軍紛紛倒地的倒地,靠牆的靠牆,酣睡得不省人事。風湛雨這才自樹上一躍而下,悄悄潛入了關押朱祁鎮的空屋。
此時,朱祁鎮正對著桌上羶腥味甚重的一碟子羊肉愁眉苦臉,食難下嚥。自從被也先俘虜以來,朱祁鎮便一直以氈毯獸皮禦寒,以牛羊之肉果腹,自小習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哪裡受得了如今這寒酸簡陋的異族飲食,可他自己也明瞭,身為俘虜,自然沒有抱怨的資格,也先肯留他一條命,是因為他還有利用價值,倘若到了沒有利用價值的一天,說不定,連小命也會失了著落。
原本,朱祁鎮以為突然入內的人是袁彬,可當他甫一看清進來的是帶著鬼面具的青衣男子時,不覺一愣。
這個青衣男子身材高大,在這狹小簡陋的破屋內顯得極具壓迫感,雖然手執碧綠晶瑩的洞簫,顯出幾分淡然的斯文儒雅之氣,但臉上那猙獰的鬼面具和隨風飛揚的髮絲卻透著幾分詭異難測,猶如暗夜之中的魔魅,令身在敵營的他更加心驚膽戰,只憂心來人是前來催命的閻羅王使者。
“皇——”風湛雨掃了一眼屋內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陳設,目光轉回到朱祁鎮的臉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突然哽在了喉嚨口。昏暗的燭火之下,只見朱祁鎮臉色蠟黃瘦削,目光裡也透著黯淡,身上裹著髒兮兮的氈毯,也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驚異,額上更是滲出了密密的冷汗。他一臉驚懼的模樣令風湛雨登時只覺得心酸不已,扭頭不忍再看他此刻憔悴落魄的模樣。須臾之後,再次開口時,他卻已經恢復了平日的波瀾不驚:“太上皇,事不宜遲,我立刻便救你回朝!”
沒錯,他今日冒死潛入這裡的目的便是來救被瓦剌挾持的太上皇朱祁鎮!一連幾日的敗仗,瓦剌軍營軍糧漸漸不足,也先已有拔營北頓的跡象,若是再不動手救人,只怕便是沒有機會了。
“你是?”朱祁鎮坐在原地,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心緒難寧地看著眼前這個突如其來的面具青衣人,只覺得有些怯怯的,鬧不准他有什麼目的與來頭。
“在下弒血盟風湛雨。”
刻意生硬的語調,深邃陰鷙的眸子像是兩塊寒冰,致使風湛雨此刻從頭到腳凌厲得半分緩和也沒有。
弒血盟風湛雨,這個名號朱祁鎮不是沒聽過,前些年,他還曾親自下旨諭令此人為朝廷欽犯,沒想到,今日有幸面對面,卻是雲泥互換,令人唏噓。
朱祁鎮躊躇了片刻,那黯淡的眼眸裡突然閃現了一抹興奮:“壯士可是朕的——”似乎是察覺了那尊貴的自稱已不再適宜於如今身為階下囚的自己,他有些苦澀地頓了頓,訥訥地換了個稱謂問道:“壯士可是我皇弟派來營救我的?”可不是嘛,方才這戴著鬼面具的壯士也想稱呼他為“皇上”吧,可話未說完卻已改口稱“太上皇”,他朱祁鎮哪裡還有臉面自稱皇上?!
“不是。”風湛雨看著他,劍眉聚擰,面具下的薄唇緊抿著,眼神莫測高深。
那否認一出口,朱祁鎮明顯愣了一愣,眼眸中的興奮迅速地被失望所取代。前幾日,喜寧曾到他這裡來,耀武揚威地聲稱,已登基的朱祁鈺下令大明任何官員都不可隨意來朝見,這一舉措分明便是致他這個皇兄的死活於不顧。他突然覺得自己現在似乎是要失語了,原本還不相信皇弟會絕情至此,而今,也算是看出些什麼端倪了。
他黯然地垂下眼,盯著桌上那一碟子泛著血絲的羊肉,眼裡隱隱地泛起了溼意:“我與壯士素不相識,壯士竟然願意捨命前來搭救,大恩大德,我朱祁鎮必然銘記一世……”
感覺到左手緊緊握拳,那深陷入手心的指甲仿似在提醒自己,現在不是閒話家常的時刻。他挑起濃眉,緊眯的黑眸中閃過一絲微慍,原本醇厚的嗓音變得粗啞。他難得不耐地驀然打斷朱祁鎮的絮絮叨叨,那雙於黑暗中閃爍的眼,在燭火下看來更是懾人:“你若再這般諸多廢話,便走不了了!”
“壯士,不是我不肯同你離去,而是,我即使想走,也有心無力。”朱祁鎮臉上一陣無奈的苦笑:“早在戰敗被擄之時,也先便怕我趁其不備逃走,遣了巫師逼我吃了一條古里古怪的黑色蟲子,此後,我便時時全身筋骨劇痛,每日申時必須按時服用那巫師所配的黑色藥丸,否則便難以忍受那噬骨的疼痛!我若是隨你逃走,只怕還未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