際,緩緩將聲音壓得極低:“朱祁鈺,你可知道我是誰?”
朱祁鈺正兀自解著中衣的帶子,聽她這麼一說,疑惑地怔了一下。到底是是長年精於偽裝工於心計的男人,不過瞬間,他便恢復了鎮定,立刻若無其事地摒退了伺候更衣的那個小宦。
“你是尹素衣?!”待大殿之內只剩他們兩人,朱祁鈺半眯起眼,仔仔細細地將眼前這名作宦打扮的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也不待素衣承認,他唇邊就突然綻開詭異而深沉的笑:“你倒真是恁地大膽,將這大內地當作你家後園一般來去自如。怎麼,這次潛進來有什麼目的?難道又打算陪同本王一起上朝?”
素衣從他微帶嘲弄的話語中聽出了一些弦外之音。難怪上一次易容旁聽朝會時,他看她的眼光帶著幾分高深莫測,讓人莫名的毛骨悚然,想必定是她的易容偽裝還不夠精巧完,被眼尖的他看出了什麼破綻。可而今事態緊急,刻不容緩,她也沒興致去計較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只是匆匆地告戒道:“今日或許會有人上書劾奏王振及其餘黨,你定要小心謹慎才好!”
“此話當真?!”素衣的告戒令他忍不住冷笑連連。慢條斯理地將中衣脫下,他將那素白的袍子隨意拋在地上,也不好奇她是從何處得到這個訊息,只是兀自搖頭,炕出在思量什麼:“本以為王振死後便會有好事者挑起事端,誰知等了這麼幾日卻一直風平浪靜。清流和閹黨明爭暗鬥早已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如今終於有人無法視若無睹了?!”
素衣神肅然地點頭:“倘若真的有人上奏本,你打算如何處置?”聽他這麼說來,似乎已經萬事成竹在胸,可就是這不突癢的模樣卻讓她覺得有些不妥。這個男人難道就一點也不憂心嗎?若挑起事端,一旦處理得不夠完善,他這監國可必然會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他還不知道自己就是變卦中的大過之人,以後的擔子將會一日重於一日,眼前這一切不過是小小的考驗罷了。看著眼前這個滿不在乎的男子,她突然在心底替他感到悲哀。
“多謝你的好意提醒。不過,本王尚未思量過這個假設,一切端得等真有人上奏本時才知道。”朱祁鈺懶洋洋地虛應著,仿似一點也不在意將要面對的一切。他快速褪下里衣,著上身指了指屏風上掛著的乾淨衣物,饒有興味地示意素衣:“就快早朝了,勞煩先生快些為本王更衣吧!”
“你……”素衣被他的舉動驚得倒抽一口氣,有些臉紅地轉身避視。雖然她易容喬裝為宦,可畢竟是個雲英未嫁的清白兒家,他怎麼能如此大剌剌地身要她侍奉更衣?“如今事態緊急,你難道就不能嚴肅正經一些麼?”她緊繃著氣息,懊惱他不分時間地點場合地胡亂調笑。且不提上次在郕王府,他當著守衛的面肆意輕薄她,而這次,他居然明知她的身份卻還故意提著羞人的要求——這個男人,哪有半分嚴肅的模樣?簡直像極了混跡市井的登徒子,實在孟浪得不知天高地厚!若非因他是大過之人,她又對他心存愧疚;她定會給他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讓他再無法肆意輕薄子!
“本王哪裡不嚴肅不正經了?!更衣上朝乃是先祖定下的規矩,本王代理監國,自然得按規矩辦事。此時若不更衣,難不成要這般坦蕩蕩地去上朝?”對於素衣的指責,朱祁鈺僅只無辜地聳肩,“再者,先生必然是易容混進來的,除了你,這大殿裡再無其他人侍奉本王,若本王上朝衣衫不整,只怕那些居心叵測之人會有所懷疑……”說到最後,他狡黠地留下個話尾,任由她自行揣測。
素衣輕抿著唇,側頭看了他一眼,懶得和他做口舌之爭,只是徑自將赤的五爪龍紋朝服扔給他,進而依舊轉過身子,目不斜視。
朱祁鈺接過龍紋朝服,幾乎被她那不苟言笑的模樣給逗笑。他慢吞吞地穿上裡衣和中衣,披上龍紋朝服,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將臉湊到素衣的耳邊,沉聲低語,話中微帶促狹:“容本王揣測一下,先生你是不會更衣還是不願為本王更衣?”
他突如其來的氣息如此灼熱,燒在頸後的肌膚上,讓毫無防備的素衣有些微顫慄。她知道這個男人的厲害之處,與他計較這些雞毛蒜皮之事,只會讓自己更加陷入他或許已經挖好的陷阱。“我既不會也不願。”素衣瞳眸淡睨,眉梢上挑,話語中暗含著冷漠。
“原來如此!”朱祁鈺懶懶地應著,鼻音裡似乎帶著笑意。待他將朝服穿好好,正聽到午門外傳來一陣鐘鳴。
卯時已到,該上朝了!
朱祁鈺理了理下襟,雙眼閃爍著光亮,從容不迫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先生既然好意前來提醒本王,那本王就物盡其用,恭請先生一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