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望去,只見谷縝沉著臉,神色冷淡,陸漸不由嘆道:“谷縝,你還生我的氣?”
谷縝冷笑道:“你是大情聖,我耽誤了你殉情,抱歉還來不及,哪兒敢生氣?”陸漸耳根發燙,說道:“我,我那時糊塗了麼,又不見你,一時沒了主意麼。”谷縝瞧他一眼,忽而狠狠給他一拳,笑罵道:“罷了,你這廝雖然可惡,但也可憐,跟你計較,太不值得。”
陸漸亦笑,低頭翻看那本醫典,裡面密密麻麻,盡是蠅頭小字,陸漸瞧了數頁,不得要領,焦急之意,溢於言表。谷縝笑道:“你這麼瞧,三天也瞧不完。”拿過醫書,先看索引,果有“內傷綱”,翻到“內傷綱”,再看索引,中
有“脈毀”一目,谷縝找到其處,一目數行,忽地念道:“高手較量內力,爭強鬥狠,強用真力,不免傷及經脈,破敗內臟,其中尤甚者,百脈俱毀,五臟皆空,靈芝老參,不可續起脈,天人武聖,無力實其氣,縱有聖手勉力調治,也不過空延數月之痛苦,到底血敗精空,枯槁衰亡。因此故,可見黷武必亡,萬事少爭,逞強者弱,示弱者強,解此厄難,莫如防範於未然,勿與人鬥,才是真理……”唸到此處,谷縝不覺莞爾,心道:“久聞這位花祖師心地最慧,果然時時不忘教化後輩。”
陸漸大為焦急,問道:“就這些嗎?”谷縝笑道:“別急,還有呢。”又念道,“……此疾險惡,醫之實無善法,然本書只論想象,不談實法,天人之際,奧妙無窮,餘見識淺薄,不能窺其萬一,譬如人體除卻五臟諸經,且有隱脈三十一,至微至妙,非餘所能深悉,然此隱脈,自成一體,精氣綿綿,別於顯者,故與妄度,顯者若廢,或可著手於隱脈,譬如江湖乾涸,草木盡枯,若取水陰河之水以灌之,未始不能重茂返春,轉死為活也……”
谷縝念道此處,驀的住口,抬眼看去,陸漸已是面色蒼白,目光失神,不覺嘆了口氣,道:“真想不到,《相忘集》中醫治之法,竟是修煉劫力?”陸漸微一激靈,澀然道:“那麼,那麼沒有別的法子嗎?”谷縝一眼掃去,搖了搖頭:“下面是花祖師想象的修煉之法,另附一句,倘若傷者垂危,可取陰陽池左邊冰眼中”活參露“延命數日。”他一邊說,一邊走到陰陽池左方,池水正沸,谷縝丟開書冊,運起八勁護身,跳入沸水,伸手下摸,果然摸到一個數寸大小的石穴,說也奇怪,上方沸水滾燙無比,石穴之中卻是奇冷,谷縝不由尋思:“太極圖的陰陽二魚中,陰魚必有陽眼,陽魚必有陰眼,陰中有陽,陽中含陰,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這陰陽池能生生不息,大約就是這個道理?況且萬物有其變,也有其不變,任憑二池之水冷暖倏忽,這左池陰眼,卻一定長年不熱,右池陽眼,也一定終歲不冷……”轉念間,池水又冷,谷縝心知再過片刻,左池勢必凝結成冰,將自己活活凍住,於是身手摸索,果從那冰眼中摸到一隻銀盒,取出跳回岸邊,開啟一看,盒中藏有玉瓶,入手其冷,谷縝拔開蠟封,霎時間清香四溢,谷縝大喜,交給陸漸,陸漸抱起姚晴,將瓶中液體灌入其口。
姚晴命如遊絲,生機盡絕,這“活參露”雖是靈藥,然而時經百年,是否還有效用,陸,谷二人全無把握,都是目不轉睛,盯著姚晴面頰,不一會兒,只覺得她身子漸暖,眉宇舒開,呼吸也漸漸沉穩,不似方才那般細弱紊亂。陸漸大喜過望,握住谷縝之手,嘆道:“谷縝,我,我真不知如何謝你。”谷縝笑道:“謝我什麼?若要謝,便該謝花祖師,多虧她宅心仁厚,心細如髮。”陸漸道:“花祖師固然要謝,但若無你找到此地,又怎能有此轉機……”繼而苦了臉,嘆道,“可瞧書中語氣,這靈藥僅能延命數日,不能根治,若要根治,
便須……“說到這裡,蹙額抿嘴,露出苦惱神氣。
谷縝暗暗苦笑,深知陸漸對煉奴之事創鉅痛深,生平最為忌憚,更別論將心上人煉成劫奴,他從前決不會想,此時也決不敢想。陸漸沉默片刻,抬頭道:“谷縝,你怎麼不說話?”谷縝道:“這是你二人的事,我怎麼說好?要做大美人的劫主,舍了你,天下不做第二人之想。即便如此,還需瞧大美人的主意,她若寧死不做劫奴,你又如何?”
陸漸不由怔住,本以為找到《相忘集》,任何困難迎刃而解,哪想到這書中所出難題尤勝先前,叫人矛盾已極。谷縝皺了皺眉,拾起《相忘集》,又翻幾頁,嘆道:“原來如此。”陸漸忙道:“怎麼?”谷縝道:“看序言,這本書是花祖師晚年所著,那時她遠離中土,分開思念親人,卻又無法與之團聚,真應了莊子中那句話,既不能與之相濡以沫,唯有相忘於江湖。至於書中所載,都是她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