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眼發亮,神色貪婪,便如進了無盡寶庫的守財奴,對著每瓶香精香膏,都是愛不釋手。艾伊絲瞧得不耐,說道,“你這人來做什麼?若不鬥香,快快滾開,不要在這裡礙眼。”蘇聞香文言笑道:“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轉身向蘭幽道:“你的香雖然不錯了,但是隻能讓人嗅到,不能讓人看到。”
艾伊絲吃驚道:“香本來就是用鼻來嗅,眼睛怎能看到?”
蘇聞香道:“我說的看,不是用眼,而是用心,最高明的香,能在他人心中畫出畫來……”
蘭幽更覺匪夷所思,皺眉道:“用香在心中畫畫?這是什麼含意?”蘇聞香點點頭,說到:“我借你的香精香膏,也合三品香水如何?”蘭幽雖已猜到蘇聞香嗅覺奇特,但她浸淫香道多年,痴迷於此,明知大敵當前,仍對他的說法倍感新奇,忍不住連連點頭。
蘇聞香從袖裡取出一隻素白瓷缸,將架上香精點滴注入,舉動小心,神情慎重,目光一轉不轉,如臨大敵。
過了片刻,蘇聞香合香完畢,舉起瓷缸,輕晃數下,不知不覺,一絲奇特香氣在山谷中瀰漫開來,若有若無,絲絲入鼻。霎時間,眾人心中均生出奇異感覺,眼前情形彷彿一變,比越高掛,林木豐茂,月下樂宴正酣,佳人起舞,文士歌吟,桌上山珍海錯歷歷在目,佳人翠群黛發近在咫尺,文士頭巾歪戴,一派狂士風采。
這幻象來去如電,稍縱即逝,但卻人人感知,每人心中的歌宴人物雖有差異,大致情形卻是一般,不外明月花樹、狂士美人,毫髮清晰,有如親見,一時間,人人臉上均有震驚迷茫之色。
蘇聞香蓋住瓷缸,徐徐說道:“小姑娘,這一品‘夜月流金’如何?”蘭幽面如死灰,呆了呆,黯然道:“不錯。”蘇聞香轉身走到江邊,洗淨瓷缸,然後轉身來到檀木架前,取用香精,不多時,又配出一品香來,走到篝火之前,那篝火木炭極好,燃燒已久,不曾熄滅,蘇聞香將瓷缸在火上輕輕烘烤,異香飄出,霎時間眾人眼前忽地出現一幢小樓,雕欄玉砌,寶炬流輝,樓中一派繁華,樓外秋林蕭索,樓上月華清冷,樓頭三兩婢女懷抱樂器,圍繞一名落魄男子,低吟高唱,餘韻幽幽,似無斷絕。
這幻象亦是一閃而過,有情有景,意境深長,彷彿能夠洞悉其中人物心中所想。
異香散盡,蘇聞香又洗盡瓷缸,合配第三品香,蘭幽忍不住問道:“方才這是你的虞美人嗎?”蘇聞香微微點頭。蘭幽又道:“為何‘夜月流金’不用火烤,自然香美,‘虞美人’卻要火烤,才能嗅見?”蘇聞香道:“‘夜月流金’香質輕浮,輕輕一蕩,都能聞到,‘虞美人’氣質深沉,非得火烤不能聞到。”
說話間,第三品香已然合成,蘇聞香雙手緊捂瓷缸,眾人伸長鼻子,過了半晌,鼻間仍無香氣來襲,方覺奇怪,心間忽地顯出一個畫面,莽莽山野,芳草萋萋,山坡上一顆鬱郁大樹,粗大樹幹形如寶瓶,枝葉繁茂,幾與碧空一色,樹下一名僧人,衣衫襤褸,眉眼下垂,合十盤坐,面上露出喜悅微笑。
這情景來的突兀,較之前面兩幅卻要長久許多。好一會兒,幻象煙消,眾人鼻間才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清香。
蘇聞香道:“佛門之香,重在清、空二字,淡定幽遠,不化人而自化,這一等香,才能稱作‘菩提樹下’。”眾人聞言,無不點頭。蘇聞香掉過頭來,正要說話,忽見蘭幽呆呆望著自己,神色慘然,剪水雙瞳水光一閃,驀地流下兩行清淚。
蘇聞香怪道:“小姑娘,你怎麼啦?”蘭幽悽然一笑,斂衽鞠躬,說道:“先生香道勝我太多,蘭幽輸得心服口服。”
她雖然必敗,但不等評判表決,即刻認輸,這份志氣,眾人均感佩服。只見她扭轉身子,走到金轎之前,曲膝跪倒,苦笑道:“主人,妾身輸了,有辱使命,還請責罰。”艾伊絲沉默片刻,冷冷道:“此人高你太多,你輸給他也是應當,死罪就免了,自斷一手吧。”
眾人聞言,無不變色,蘭幽臉色刷地慘白,悽然一笑,緩緩起身,從身旁胡奴手裡接過一把鋒利金刀,秀目一閉,舉手便向左手斫下。蘇聞香見狀大驚,他離得最近,當即合身一撲,抱住蘭幽持刀的右手。蘭幽吃了一驚,叫到:“你做什麼?”蘇聞香精於香道,卻昧於世事,聞言脖子一梗,說到:“你又做什麼?幹嗎拿刀砍自己呢?”
蘭幽苦笑道:“先生,我輸給你了,該受責罰。‘蘇聞香流露迷惑之色,搖頭道:”我害你輸的,要責罰,該責罰我才對。要不然,你砍我好了。“他這道理纏夾不清,蘭幽聽得啼笑皆非,說道:”好。“當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