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三次進入龍園,昔日的景象歷歷在目,宛若一場空夢,無涯山莊的五大巨頭中,林顯、青丘姥姥和巖和尚無論善惡,盡都先後去了。巫霸雲怒塵劫後餘生,而今最大的心願莫過於報復龍頭、血洗九間堂,反成了林熠重要的盟軍。只剩下從一開始便十分關照愛護自己的南山老翁—那位曾經叱吒風雲,又在最絢爛時歸於平淡的帝級絕代高手。他,還在每日月下勞作,心無旁騖地修剪著龍園內那一叢叢的花樹碧草麼?
“喀嚓、喀嚓—”清脆而富有韻律的剪聲在遠處驀然響起,召喚著林熠的身心。
林熠平靜的臉龐上,徐徐浮現起一抹奇異的微笑,似是老友的久別重逢,有著無限的欣喜,又蘊藏著難以言喻的感傷。
他果然還在這裡,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蹤跡。所以,拿起剪,一如當年第一次相見時的情景,用這動聽的剪聲指引自己的路徑。
沒有猶豫,林熠步著一聲聲修花剪髮出的脆響走過疏林,走向溪畔。一排排花樹間,有一位垂垂老者悠然自得在月光下,聚精會神地修剪著花樹,枝葉落下,是一首古老歲月的詞曲。
林熠走到老者近前,停住步履。然後他靜靜地佇立著,滿懷專注與虔誠地關注著老者修剪花枝的每一個動作,就似在欣賞一位藝術大師出神入化的完美表演。
老者彷如並不曉得林熠的到來,不緊不慢按照他固有的節奏繼續工作。從這一株到那一株,光陰在剪聲裡緩緩流逝。
林熠亦步亦趨默默地跟隨在老者身後,看他完成對每一株花樹的修剪,渾似忘卻了身外的一切。
“喀嚓、喀嚓!”龍園裡,飄蕩著彷佛永遠不會停頓的聲聲剪響,老者蒼老枯乾的手穩定而靈活,小小的花剪到了他的五指之間,就像被賦予了美妙的生命,流動出的每一個音符,無不充盈著生機的驛動。
“已是深秋,再過些日子這裡的梅花便該開了。”老者終於開口,目光卻依舊停留在他鐘愛的花樹上,悠悠說道:“這兩年,藕荷跟老朽學了不少栽花養草的技藝,今後有她在龍園照管,我也該放心了。”
似想抵擋那從心底透出的一縷不祥預感,林熠低聲道:“你為何不再親自照管它們?”
南山老翁淡然一笑,說道:“我等了你兩年,你終是回來了。打從你進入山莊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冥冥中,已然註定了今晚的結局,控制山莊機關的總樞紐,就在老朽屋中的竹榻下,但你想摧毀它,就必須先過我這關。”
林熠摸著鼻子道:“如今這世上,我最不願舉起劍面對的人就是您老。難道沒有其它的方法可以解決問題麼?”
“有,你即刻退出無涯山莊。”南山老翁的語氣和緩而充滿不容置疑的力量,回答道:“否則,要麼你倒下,要麼老朽實踐昔日對龍頭的諾言,血濺花溪!”
林熠搖搖頭,隔了片刻又搖了搖頭,道:“我寧願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可當我知道機關中樞就設定在龍園的一刻,終於明白這擔心畢竟要變成現實,老伯,您,給我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南山老翁輕笑道:“孩子,你很好。我知道,陪你一同前來無涯山莊的,還有雨抱朴、別東來、戎淡遠這三人,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都有與老朽一戰的資格,最終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你原本可以請動他們來對付老朽,就可以避免眼前自己的尷尬。但你還是自己來了,所以我說你很好,沒有看錯你,但願你能戰勝我,否則,根本不必再去找龍頭報仇了。”
林熠若有所思地沉吟半晌,點點頭道:“多謝老伯的指點。”
南山老翁笑了笑,道:“我什麼也沒指點你,你不要想岔了。老朽的確是唯一一個見過龍頭真面目的人,但我不能告訴你他是誰。好在既然你今夜到了龍園,相信已經猜到了他真實的身分。”
林熠微笑道:“有您剛才的那兩句話,我再不明白,豈非是天字第一號笨蛋?”
“咯!”南山老翁落下最後一剪,好似完成了他這生所有的工作,長長舒出一口氣,凝目欣賞著他精心照料了數十年的滿園花草,就像是看著自己一個個漸漸長大成人的孩子般,滿是愛憐與寬慰,沉聲說道:“亮劍!”亮劍!南山老翁終於向他發出了挑戰,沒有任何的迴旋餘地。夜突然肅殺,風突然嘶吼。呻吟的,是往昔那一份溫暖的記憶。天地中所有的所有一瞬都悄然退出,將廣闊無情的舞臺中央,留給了他們與他們的心和劍。林熠清晰地感覺到,對面老者的心意已決,無可更改。而此時此刻,自己所能向他表達出的最大敬意與回報,竟是舉起自己的劍,指向他“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