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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諸君借取千山萬水(十一)
禮聖在鋪子這邊喝過了一碗酒,問道:“怎麼說?”
老秀才笑得整張老臉都皺在一起,道:“機會難得,容我忙裡偷閒,稍微再喝會兒,皇帝不差餓兵嘛。”
如今文廟和功德林那邊,如今其實都是老秀才在主持大小事務,說句“忙裡偷閒”,不算過分。
禮聖猶豫了一下,還是提醒道:“記得別做得寸進尺的事情,文廟拿你沒辦法,我就找陳平安。”
極少有人,能夠讓禮聖如此額外“提醒”。
畢竟與他們,禮聖的道理,都是講得通的。
老秀才埋怨道:“這話就說得多餘了。”
外人還在呢,多少給我點面子。
禮聖說道:“那就勞煩文聖給句準話,我不希望下次文廟議事,陳平安第一次主動跟文廟這邊開口求情,就是幫著自己先生收拾爛攤子。”
經生熹平之所以喊來自己,還不是擔心老秀才一個衝動,就誰都拉不住了。
老秀才正色道:“這點道理,我豈會不懂,只有學生做事先生兜底的道理,哪有先生做事學生兜底的道理。”
禮聖說道:“好好喝你的酒。”
老秀才拍胸脯保證道:“好酒當然要好好喝!”
禮聖一走,老秀才便翹起二郎腿,捲起袖子,準備開喝。
一個才四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就能夠與一位萬年道齡的蠻荒舊王座大妖,在一張酒桌上,談買賣,翻舊賬。
青衫斗笠客,意態閒適,談笑風生。
不管他說了什麼,仰止都得認真聽著,還得好好思量,反覆思量,希冀著嚼出些餘味來。
對老秀才來說,有這麼一碟佐酒菜在,天底下隨便一張酒桌,都是好酒。
老秀才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頓時眯起雙眼,縮起肩膀,打了個激靈,笑開了花。
喝酒真那麼有意思嗎?光喝酒當然沒啥意思,是喝酒桌上的人,是喝酒桌外的事。
見那身為朝湫河婆的小姑娘,她數次欲言又止,老秀才便笑問道:“是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酒桌上無身份。”
老山神又開始使眼色,提醒甘州別瞎說話。
甘州一向是藏不住話的,“文聖老爺,你怎麼跟文廟裡邊的掛像一點不像?”
之前聽說文聖恢復了文廟神位,她曾經偷溜出去一趟,去過一次郡縣,
文廟當然是要去的,畫像上邊的文聖
,是一位相貌清癯的老者,貌聳神溢,與眼前這個骨瘦如柴的矮小老人,當真半點不沾邊。
老秀才哈哈大笑道:“這就得怪吳老兒的畫技不精了。”
小姑娘趴在桌上,好奇問道:“那繡虎崔瀺,當年好好的,為什麼會叛出文聖一脈啊?”
老山神已經開始眼觀鼻鼻觀心了。
就連仰止都不得不咳嗽一聲,提醒這個小姑娘別太放肆。
老秀才倒是半點不生氣,看著酒肆外邊除了山還是山的荒涼景象,高高低低,層層疊疊,沉默片刻,老秀才笑了笑,緩緩道:“當學生的,被先生傷透了心,聰明人騙不了自己,又不願與先生惡語相向,就只好一聲招呼都不打,默然離去了。”
何謂遺憾,不可再得之物,不可再遇之人,就是遺憾。
老秀才捻鬚不語,嘆了口氣,拿起酒碗,喝了一大口酒,用手背擦拭嘴角,“我們的言語,既會千山萬水,迷障橫生,也能鋪路搭橋,柳暗花明。故而與親近之人朝夕久處,不可說氣話,不可說反話,不可不說話。”
龔新舟由衷讚歎道:“文聖此語,真是顛簸不破的至理了。”
老秀才笑道:“是我那關門弟子的心得感悟,我不過是借來用一用。”
龔新舟見風轉舵道:“難怪陳隱官能夠成為文聖老爺的關門弟子。”
老秀才連忙擺手道:“陳平安這個關門弟子,是我好不容易才拐騙來的,因為他很挑先生的。”
老山神只覺得這句話說得真妙,不愧是三教辯論沒輸過的文聖老爺。
甘州又問道:“都說皇帝愛么兒,文聖老爺也是嗎?”
因為少女河婆想起了先前那個外鄉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讀書人啊,更像是個混江湖,慣會黑吃黑的主兒。
一個晃手掌的動作,只用一句話,就把梅府君給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