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傾囊相助,是由此而來吧。那一種義氣竟像是水滸人物。
原來這家主母盧夫人即是當年的趙守貞,她此時才知薛湘靈就是當年贈囊之人。
盧夫人即刻改容敬禮,薛湘靈也就此改了身份,二人姐妹相稱。趙守貞遂與她重新安頓。
這時候,胡婆領著薛湘靈一家老小來尋女兒。
薛湘靈看見了兒子、母親、丈夫。剎那間,她不僅恍然。自己身著盧夫人孔雀妝花的雲錦裙,一時間富貴繁華都似是又回到了堂前,宛如從前一樣:
這才是人生難預料!
回首繁華如夢渺!
從此後,莫再痴嗔休啼笑!
當初春秋亭上那囊兒贈的俠義,趙守貞也接的豪氣。兩個人即是這樣的不經意,尋常的真像是桃李相贈一樣。人世的橫絕與無限風光,原來俯拾皆是。
世事本無常,我們自身要怎樣處置?
佛說: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
人最需要的時候,我有的贈。
我最需要時,便有人贈。
所謂分享,即是這樣。有分有享,有享有分。是分在先,享在後。
程研秋先生擅演悲劇,他一生所演大部分劇目皆是悲情的傷痛的,如《文姬歸漢》、《荒山淚》、《春閨夢》、《青霜劍》等,臺上的他,一襲青衣,與月白色的水袖相映,時人比喻他為“霜天白菊”,是冽冽的,清肅的一種美。
但他的戲中偶爾也有喜劇收場的,如《鎖麟囊》。在臺上身著大紅的嫁衣,一字一韻地吐著他的皮黃十三轍,其重聲疊字,雙聲疊韻,妥帖輕圓,聲音至悽至柔,無人能及。曾兩度被評選為“四大名旦”之一。他先與四大鬚生之一的餘叔巖合作,後自己組班,往來於京、滬,名滿華夏。後他與楊派創始人楊寶森先生合作《武家坡》,可惜只是錄音,沒有影像。程先生逝於上世紀五十年代,去時年僅五十四歲。
聽著他的唱,翻著他年輕時的演出照片,身形清削,面目娟娟雅潔,水袖嫵媚多變。會突然有一種感覺叫做“流水年華春去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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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桃花馬,石榴裙(1)
《楊門女將》
梅派·梅蘭芳
一、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
最早讀庾信的《燕歌行》有:桃花顏色好如馬,榆莢新開巧似錢。
後一句還通,說榆樹的莢,春日初開,精巧似錢,現在我們乾脆即叫它榆錢。可前一句是怎麼也讀不懂的,桃花怎可與馬如此相較。後聽梅大師的這一段《穆桂英掛帥》裡的句子才幡然明白,原來有馬真叫做桃花馬。“短牆荒圃四無鄰,烈火緋桃照地春。”是說桃花的,可這馬也是這般地野逸奔放,如烈火般緋紅,照得人睜不開眼。
最是喜歡讀瘐信的賦,桐間露落,柳下風來,他的句子果然非比尋常的跳躍,奇絕老熟得很。
因讀瘐信的《燕歌行》在先,一直對“桃花顏色好如馬”有一種思慕,再加上梅派的清靈婉約,兼帶有幾分鋼色,心中的穆桂英與她的桃花馬便也添了新意。這新意似乎是一些俠氣,於是讓人總有聯想,想起江湖中人,恩怨情仇也如馬一樣變得有故事,讓人想起天涯明月刀、流星蝴蝶劍。
民間說書場中的穆桂英多是民俗的,像廟會上彩帛扎的紙人,只見其形,不見其人,那形也是風乾了的,上面只有豪情壯志。
可是分明她坐下一騎桃花馬,手中一杆梨花槍,身上一系石榴裙。戲裡頭是穿蟒扎靠,戴翎子。蟒是紅色,圓領大襟,織錦緞子大團鳳,下襬繡海水江涯,不過那大紅蟒下,果然也繫著裙。
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
喚起我破天門壯志凌雲。
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
敵血飛濺石榴裙。
她就是如此激情奔放,每每聽至此,我的激情總被她傳染,卻總有一種愁思。念及她年過半百之時,重新跨上那馬,還如此一肩擔當得起。
其中的情節是這樣的:
佘太君辭朝返回河東故里。二十年後,西夏番王造反。佘太君憂國心重,差穆桂英的兒子楊文廣、女兒楊金花進京打探。二人到京,時值朝中比武選將。楊文廣乘機下場,刀劈王倫。宋王得知他是楊家後代,赦免其罪,並賜印,命其母穆桂英掛帥出征。
穆桂英,此時年逾五十,念及國家危亡,振奮精神,更鎧甲,點眾將,率軍出征。
點將出徵,我卻總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