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時,月華的聲音也更平靜下來,炎華的真實情景,也不瞞虞展:“你這書生不必憂心,炎華雖傷得厲害,可師尊師伯更有威能,已然將他元神蘊養起來,我此次得到一朵天地靈物七葉青蓮,只為‘以形補形’,加快他傷勢痊癒,可炎華本身,卻是並無喪命之危。你快些回家去罷!”
只是書生緣何變作這副樣貌,又有如此能為,對方始終不肯說出,他便也不再勉強。他深受師尊教導,這與他無關之事,也不必去強人所難,非要尋根究底。
可惜月華這般想,這般說,卻萬萬不曾料到,那書生在得了他的回答之後,非但不曾放他離去,反而是立刻翻臉,將他徹底禁錮起來!
他只見到書生連退兩步,面上陡然現出一種瘋狂之色,再下一刻,他就覺原本尚有的那一絲能運轉的真元,也好似被什麼物事凍結,他還能動一動的手指,也都立時變得無力。
月華登時就有一絲怒意:“你——”
他出聲之後,方才發現,這聲音並非是從他口中發出,而是像是一種情緒震盪,自然而然,在周身顯化出來。
同時他更察覺,他連張口的力氣,也是沒有了。
虞展捂住臉,許多人的七情六慾纏繞在他的周圍,似乎一瞬間把他像模糊在一種未知的氣場裡,讓他整個人都變得猙獰起來。
這樣的感覺,異常的可怕。
讓人打從心底震顫。
真是太過於……不祥了。
很快,虞展又收斂了下來,他直起腰身,一步一步走過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某種未知的氣流裡,他的嗓音,也漸漸流利:“帶我去找連兄,帶我去找炎華!”
月華被他所驚,卻還是說道:“你見炎華作甚?凡人不能進入仙家內門,你若有什麼言語要對炎華說起,我給你帶去就是。”
虞展不管不顧,聲音竟是淒厲起來:“快告訴我,炎華究竟身在何處……炎華,炎華,炎華!你快告訴我!快告訴我——說!”
他剛剛分明還很清晰的神智,在這一刻,居然彷彿變得混亂起來。他的口中喃喃自語,不斷念誦,滿口都是“炎華”“何處”“帶我前去”,甚至前後不搭,好似變得更加癲狂,那滿臉之上,也都是狂亂之色。
月華的心,驟然一跳。
這個虞展書生,他、他對炎華到底……
他頓了頓,終是試探:“炎華不願意見你,你與他隔閡已深……”
虞展猛然回頭。
此時此刻,像是有許多暴烈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有無數的氣流,統統灌入他的眼眶,讓他眼中的氣團,色澤更為漆黑。
而他那蒼白的面板上,□□的獸背、面頰、頸間,都有極其詭異的紋路,在不斷地蔓延著,而他散發出來的氣息,也更加的強大,更加的狂暴!
如此模樣,已然不單單只是詭異了。
而是……仿若一尊魔頭。
月華忽然想起了一個詞來:入魔。
可修士能入魔,凡人不能修煉,如何也會入魔?
虞展的聲音更快了:
“炎華不會不見我!”
“我已救回了我們的孩兒!”
“等我見了炎華,我們一家三口便能團聚!”
“既是仙長,為何要棒打鴛鴦,為何要拆散我們?”
“我好恨!炎華,他好狠的心腸!”
“炎華分明愛我!我分明摯愛於他,為何不能相見?為何不能相見——”
這些話顛三倒四,那濃郁的情感,也彷彿要化為實質。
那許多山間的岩石、林木,也像是被感染一般,忽然就變得溼潤,最終猛然折斷,化為了一蓬灰塵!
月華不由滯住。
他初被攝來,見到書生對那光團癲狂言語,也曾猜想是否書生當真能將胎兒魂魄重聚,只是想起師尊也不能做到,就不曾當真問出口來。
這時聽他如此說起,怎能讓他不震驚非常。
而且,這書生口口聲聲的愛意……他說,他一心摯愛炎華?
不,他分明對三娘無意,分明有負於炎華。
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月華從未沾染情愛,不能明瞭其中真意,此時只覺這書生所言同以往所見大為不同,到底要如何行事,他也有些亂了方寸。
只是,他卻知道一點……
“師尊一日不允,你便不可與炎華相見。”
虞展心中的恨意,也終於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