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人不覺得“輸”很丟人,但是被人算計可就不是什麼光彩事了。而且既然之前兩邊的臉面也撕破得差不多了,倒也無須再忍。於是便沒有刻意阻止圓子,反倒十分期待他們道門那邊的反應。
師兄聽了,臉色變得很不好,神情淡淡的,沒有接話——估計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畢竟幾個時辰以前我還是那麼的信任他。
反觀孔玫就沒那麼沉得住氣了,聽見圓子出言羞辱,不覺大怒道:“哼!還說呢!要不是被你們連累,我們怎麼可能牽扯上這等破事!告訴你們吧,你們早上根本就跑不了!那吳知府早就在臨鎮佈下了重兵,一旦找到你們即刻拿下!最後要不是師父親自出手遮了你們的眼,現在你們早就被抓到大牢裡頭去了!”
聽到這我不覺冷笑:“這麼說,我們倒是要感謝你們嘍——謝謝你們和湯和聯手算計我們,也謝謝你們剛才兩邊討好地愚弄我們——看來我們沒上當還真是白費你們那一番好心了!”
我不知道我冷笑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反正是看見師兄那萬年寵辱不驚的臉上微微一動,緊接著聽他皺眉道:“小尚,何必這麼刻薄呢,說到底我們兩邊也都是迫不得已,不如握手言和,為今後做做打算……”
我一擺手打斷了師兄的話,接道:“君道長不必謙虛,你們幫了湯和這麼大一個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後肯定是要過上好日子的了,在濠州城橫著走都沒人管!哪像我們,從今往後可得東躲西藏地混日子嘍!”
師兄搖搖頭,不怒反笑:“小尚,事情可沒那麼簡單!湯和這人你是知道的,心思縝密,又頗有手段。師父不得已應下了他的忙,結果卻給辦砸了,鬧大了不說,還暴露了他的身份——你說,就這個結果來看,他像是會放過我們的樣子嗎?”
我一愣,之前被氣憤衝昏了頭,根本沒想到這其中的利害,如今被師兄這麼一說,反倒明白了過來。
我不覺回頭看了眼師父,發現他也是一臉陰沉,一副一籌莫展的樣子。
師兄見避過了氣頭,忙趁熱打鐵道:“幸好你們出城得早,沒趕上警戒。如今四下戒嚴,吳知府正張羅著搜城!這事恐怕沒那麼容易解決,我們不妨先放下手頭的恩怨,回山中避一避風頭再作打算!”
我雖然不願意就這麼輕易罷休,但是心知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而且照現在的情形看,想要安穩地留在山上還不得不倚仗玄一他們……
我和師父交換了個眼色,下定了決心。因為我剛才很不給他們臉面,最後只好由師父出面,兩邊假意握手言和,懷著對未來的期待一同回山去。
這次回去,兩邊倒是難得的相安無事了好一陣。但是所謂的“相安無事”也只是表面現象罷了,而實質上卻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第一,玄一暗中算計我們,卻失敗而回,按照他那麼自大的個性,自然是沒有臉面再來見我們的,而偏巧我們這邊又餘怒未消。所以既然平日裡都見不到,自然也就吵不到一起去了;
第二,現在對於我們兩邊來說,最大的忌諱就是湯和。而在湯和那邊,玄一手裡有雙方的合作協定,但是卻沒有信任;我們這邊因為湯和與師父是發小,所以佔了一個人情優勢,但是得罪他的地方也是不少。總之我們與玄一算是棋逢對手、利弊均等,除了對立以外又多了一層相互制衡的微妙關係——這大概也就是湯和最初想要維持的狀態吧。
我心裡暗想,這湯和果真是厲害非常,不動聲色地就分解了我們之間的緊密聯絡,同時又刻意留了一手,讓我們相互制約,防止此消彼長。怪不得師父之前不肯輕易說出和他的關係,這人太精,搞不好還真會被他吃個乾淨……
正想著,忽然耳邊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我回頭看去,見是師兄便轉過頭去,裝作專心打水的樣子。
最近天氣漸冷,道觀裡的那個水井有結冰的前兆,不得已,那幾個道士只好輪流出來打水——當然,這“幾個”中,自然是不包括玄一了。
而我們這邊生活水平有限,向來就是到小溪那裡打水,於是這麼一來一回的,也就成為了兩邊難得的見面機會。原本為了避免尷尬,師兄和孔玫基本都是特意錯開我們打水的時間,現在既然提前出門,自然是有話要說。
我懶得理會,提了水桶轉頭就走。還沒走兩步,果然聽師兄在後頭道:“小尚,別急著走啊,我有事情要同你說!”
聽見聲音,我腳下下意識就是一頓,緊接著又不免後悔起來——既然之前已經打算高冷地走開,現在又猶豫算是怎麼回事啊……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