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又止的模樣。我昏昏沉沉的,也實在懶得去問——師父這人我太瞭解了,根本藏不住話,一百個數以內該說的一定會說的。
我就這麼半閉著雙眼默默查數,剛數到八十六,果然——趁著小黃鸝出去打水的工夫,師父終於耐不住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反正他滿臉都寫著“徒弟,快來問我”幾個大字。
我嘆了口氣,強撐著坐起來,師父一個箭步衝過來扶住我,對我神經兮兮道:“小尚啊,不是為師容不下人,你說咱們跋山涉水了這麼多年你都沒事,怎麼偏偏這回病倒了呢……”
我咳了兩下,啞聲說:“誰知道呢,歲月不饒人唄……”
師父一巴掌拍在我頭頂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嚴師表情,嚷道:“嘿!我說你這熊孩子,怎麼就這麼沒眼界呢!”隨即降低了聲音,悄聲道:“你說,會不會是因為邪氣入體啊……”
我含糊道:“是哦,有這個可能……師父啊,你的意思是這山裡面不乾淨嗎?”
師父搖搖頭,習慣性地打了個手勢,說道:“沒那麼簡單!你想想,師父我也一樣住在這山裡,現在不也挺健康嗎?照我看,八成是那個小妖精的問題。從前我也聽說過狐妖害人的事,你總跟她呆在一起,會不會是被她吸了陽氣啊!”
我狠狠地嗆了一下,忍不住又咳嗽起來。這一下著實厲害,直嗆得我頭暈目眩,眼前出現了大片的色塊。
我拍了拍胸口,理順了氣,勉強道:“師父,你別亂說,小黃鸝怎麼可能害我呢……咳咳……她要是想的話,我們兩個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咳咳……早沒命了……”
師父“唉”了一聲,嘆道:“徒弟,看來你是被她迷惑了呀!為師覺得,她這叫放長線釣大魚啊,把咱們當長期供應吶……”
我頭疼欲裂,師父後來再說了什麼我已經完全聽不清楚了,最後聽見的是師父的驚叫聲。只記得眼前一花——一切歸於黑暗。
迷迷糊糊的我彷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我很清楚這其實是真實的。
夢裡回到了好多年前,那時候我剛剛剃度,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春日,師兄帶著我到山坡上去放風箏。那天的陽光很好很好,微風吹在臉上很舒服,像是綿綿的柳絮飄過一樣。
師父倚在綠茸茸的草甸上喝燒酒,大師兄與二師兄合力放著一隻畫有“南無阿彌陀佛”標識的大肚彌勒佛風箏,在陽光底下看,彌勒的臉畫的有點兒歪——沒辦法,這就是師父的審美水平,而且是毀了數十張紙以後最不辱沒佛祖的一幅……
師兄放風箏的手法很好,藉著風勢,一刻的工夫就把那大佛送上了西天……見風勢已定,我們都拍著手歡呼。二師兄把轉軸交給我,手把手的教我放線收線。那是我自記事以來第一次放風箏,看著手裡的轉軸轉來轉去,心裡非常的高興。
我咧開嘴開心地笑了,剛要說話,突然發現遠處的大師兄不見了!我嚇了一跳,想向師父他們通報,一回頭,原本站在我身後的二師兄也不見了!緊接著往山坡上望去,師父也不知所蹤。我嚇得大叫,手下一鬆,那轉軸就骨碌碌的轉開了,風箏瞬間就脫了手。我使勁地跳了跳,根本夠不到風箏線,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風箏隨風飄去了。
我奔到山坡頂上,四周皆是茸茸的綠色,一望無際。天仍是那麼的藍,風仍是那麼軟,一團團的白雲從我頭頂上悠閒地湧過。恐懼幾乎一瞬間包裹了我的心臟,偌大的世界彷彿只剩了我一個人。
“師父——”
“師兄——”
整座山寂靜無聲,只充斥著我無盡的迴音。
我想,我又被這個世界拋棄了……
“嗚嗚……”
不知道哪裡傳來一陣哭聲。
我定了定神,向四周望了望,難道有人和我一樣可憐嗎?
我慢慢張開眼睛,四周的陽光很刺眼,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旁邊有個女孩子的聲音,只聽她驚呼道:“啊呀!小和尚,你總算醒了……”
我的意識漸漸恢復過來,覺得嘴裡很乾,很口渴,我想叫人倒水,結果只啞著嗓子發出了幾句無意義的“啊啊”聲。那女孩子聽見我叫喚,急忙答應著跑開了。
原來只是個夢啊……
我鬆了口氣,想不明白最近怎麼老是莫名的傷感。
我揉了揉眼睛,慢慢適應了光線,周圍的景象一點點的出現在我眼前。我緩緩地轉過頭去,發現我躺在一片竹蓆上,底下墊著厚厚的稻草和獸皮,作用基本等於床鋪。四面是石築的牆面,很光滑,不同於師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