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2 / 4)

小說:雲間寺 作者:津鴻一瞥

我們早回了一步,相互見過之後倒是一反常態地默然。

我們一行人趕在城門下鑰時最後出了城,經過剛才的事,一路上眾人都沒了來時的好興致,只是默默無語,偶爾說幾句也都是刻意壓低了聲音。師兄亦是一副懨懨的樣子,揹著竹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這樣,在這一片無比難捱的慘淡氣氛中,我們終於安全回到了山中。眾人在分界線左右道了別,分別回了各自的家。

當我和小黃鸝回去的時候,師父早已經睡熟了,呼嚕聲打得震天響。小黃鸝熟練地帶上隔絕耳塞,一切如常地蓋上被子睡下了。我也帶上了耳塞,雖然成功隔絕了呼嚕聲,但是心裡有事怎麼也睡不著,索性披上衣服走出門去。

果不其然,剛出門就見師兄一個人半躺在門前的樹杈上。夜風凜凜,樹影婆娑,硬是將師兄那寬大的道袍吹得簌簌作響,再配上身後極為明亮的碩大圓月,倒頗有些“月隨人茫茫”的淒涼之感。

師兄聽見門響,回神見是我,便擺手叫我上來。我哆哆嗦嗦地爬上樹去,被冷風一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師兄幫我係好釦子,又脫下外衣給我披上。我剛想推辭,忽聽他笑道:“我們之間還用得著這樣客氣嗎?我要是冷了自然會跟你要回來的!”見我沒回應,又笑道:“你大晚上的溜出來不止是為了看月吧……”

我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道:“其實你知道那是姚姑娘的吧……”

師兄低頭一笑:“自然是知道的,一看見她的臉我就認出來了的……”

我忍不住問:“那你為什麼還裝作不認識?雖然她已經嫁人了,但是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她對你……”

師兄搖搖頭,打斷道:“你還是年紀太小,看著像是什麼都懂了似的,其實還只是一個小孩子。”

我“哼”了一聲,不服氣道:“你少看不起人!我早長大了——我明年就要成年了!”

師兄接道:“什麼叫做‘成長’?所謂‘成長’,就是原本不懂的事情懂得了;什麼叫做‘成人’?所謂‘成人’,就是已經懂得了卻不說出來——你想想,這兩點你哪一點做到了?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長大’了呢!”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覺得有點兒道理,只得服軟道:“好啦好啦,我錯了還不行麼……我的確是還沒‘長大’,許多事情還不懂,那你倒是教我啊……”

師兄嘆口氣,輕聲道:“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沒有認姚姑娘嗎?不是為別的,只是因為她對我……嗯,你明白的……”

我奇道:“啊?這跟她喜歡你有什麼關係?你可別看著我年紀小就敷衍我啊……”

師兄狠狠敲了下我的頭,怒道:“這有什麼難懂的!說得簡單點兒吧,就像你和小黃鸝,你願意讓她看見你被人當街痛打的狼狽樣兒嗎?真是沒有慧根!”

我捂著頭,心裡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對於世間的芸芸眾生來說,每個人心中都藏有一個夢,也許美麗,也許邪惡。嚴酷的現實如冰霜般凜凜地刺在他們的臉上,無法逃避,亦躲不過。唯有在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的某一瞬,才有可能卸下心上硬硬的殼,如野獸拭傷一樣輕輕擦拭那段深藏的往事。

你可以什麼都沒有,但惟獨不能沒有這個“夢”。

任誰看得出來,姚姑娘婚後過得並不好,也許她還放不下師兄,但一切木已成舟,再沒有迴旋的餘地了。既然如此,為何不為她留一點餘地,留下那個朦朧的、皎潔的夢呢?

師兄雙手枕在腦後,翹著雙腿凝望著輝煌的明月,聲音輕柔得彷彿風一吹就散了:“我知道我這麼說你可能會笑我‘自戀’,但是事實就是如此——我想,誰都不願被別人見到自己的窘境吧,更別提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了。她一開始大概只是驚訝而已,待會兒反應過來必然後悔不已。與其讓她一輩子遺憾,倒不如我乾脆就裝作沒認出她,所謂‘長痛不如短痛’,現在一時的難過到底要比事後發覺委婉得多——就讓她以為,在我的心裡,她仍然美麗依舊吧……”說完又是嘆了口氣。

我亦是嘆惋,不由得抬頭看向師兄,只覺得在皎皎的月光下,他的臉變得格外清晰,像是救人於水火的佛陀,手託著蓮葉形狀的渡舟,將世人緩緩送入未知的迷茫海域,清冷而憐憫,平靜而慈悲。

這一夜過後,雖然師兄始終沒有再說過什麼,但到底還是受了涼,從第二日開始就病倒了,發著高燒,一夜一夜地說著胡話。

我想,師兄曾經大概也是喜歡過姚姑娘的吧。時隔太久,雖然早就走出來了,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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