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媽媽卻也淡定的:“習慣它。這方面可以學學你父親。”
望著窗外的費利佩·費爾南多回過神來:“什麼?”
“當我沒說。”楊媽媽讓他繼續發呆,再對楊永誠說:“我當初剛嫁過來的時候,也是很不習慣,後面發現每天都可以睡到九點多,還是蠻好的……我就喜歡上了這裡。別笑我懶,充足睡眠對身體好。”
楊永誠確實想笑:“好吧,這是唯一好的方面。”
儘管一路說著它各種不好,缺水、缺錢,缺福利……什麼都缺。有高的嗎?當然有,比如高的就是失業率,高的犯罪率和破產率……但當看到熟悉的路口,每一座似乎幾十年都沒變化過的建築時,埋怨終歸是埋怨,如果對它從來沒有過真感情,嘴裡的各種不滿又談何而來呢?
馬哈隆是一座古老的小城,距離首府薩拉戈薩大概三四十公里,周圍一片黃土,很少能夠看見綠色。但這種土壤和氣溫,卻造就了一片片優質的葡萄園,一些名氣不俗的酒莊就深藏其中。
汽車最終停在一座土黃色,築起的高牆上開著拱形窗戶的古老建築前。
費利佩·費爾南多站到門檻前。
楊媽媽給他鼓勵的眼神,當初和家裡賭氣,他一跑就是多年,快把人氣瘋。現在重新面對,很需要鼓舞。
楊永誠不合時宜道:“被拐杖打的時候記得叫出聲。”
“閉嘴!”一向寵溺他的楊媽媽瞪了他一眼。
楊永誠傻笑:“好吧!”
他便率先走進院子裡,也許是聽到外面的動靜,坐著輪椅的老人迫不及待的自己推了出來,在門口臺階上張望著。
楊永誠三步並兩步的來到跟前,蹲了下來和他平視:“最近還好嗎?爺爺?”
“阿方索。”他伸出手來,被楊永誠握住。
“是我。”楊永誠把他的手握在手心,笑著:“我想你,每個人都在想念你。”
精神狀態並不是很好的老爺子也露出笑容,握著楊永誠的手用力幾分,這似乎費了他不少精力,跟上來的女護工關切看著,解釋道:“唐·胡安需要情緒平穩,過度的激動對心臟和血壓都不好。”
第十一代奧索諾公爵,西班牙大領主唐胡安,身上有著諸多貴族頭銜,兩個公爵,四個侯爵,五個伯爵……二十幾項頭銜。能夠傳承如此長久的家族,在西班牙是少見的,非常具有代表性。
但唐胡安的兒子不喜歡這些,拒絕繼承,是他們產生矛盾的原因——其中一個原因。讓楊永誠頭疼的是,老爺子已經邁向八十,身體不太行,如果跳過他父親,他這個乳臭未乾的年輕人就要繼承……
你見過二十幾歲的大領主嗎?
所以他是希望唐胡安長命的……便湊在跟前說:“我們替你教訓過他,估計這傢伙現在兩腿發抖呢,看著吧。”
唐胡安笑了。
這時費利佩·費爾南多已經來到面前。
“父親!”他也蹲下來望著他,神色複雜:“我還是回來了。”
唐胡安的笑容消失了,變為嚴肅,語句緩緩的從嘴裡傳出,聲音不高,但字字有力:“你想清楚了?”
“是的,我考慮了很久。”費利佩·費爾南多說。楊永誠一臉茫然,看來這裡面還有自己不清楚的。
“回答我。”唐胡安望著他。
費利佩·費爾南多沉默了幾秒鐘後,和他的眼睛對視:“我仍會這麼做!就像當年我愛上尤蘭達一樣,縱使我做過很多錯事,讓她失望、憎恨。但我心中清楚,她是我遇到過的最正確的人。”
“就像你的其他決定?”唐胡安的情緒變得激動。
“先生,我們待會再說吧。”女護工提醒道,費利克斯也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繼續說下去。
他卻大聲道:“是的!你不能強硬的讓一個人做他不喜歡做的事情,像洗腦一樣想改變他的人生,干擾他的判斷!我不知道是對是錯——或許得等到我死之後。但至少我現在是開心的。”
唐胡安盯著他:“你也是這麼教育你兒子的?”
“沒錯。”他驕傲的笑了,轉頭看了妻子一眼:“當然還有她的功勞,我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但他讓我驕傲。”
“胡安。”費利克斯上前道。
“不用。”唐胡安抬了抬手,深吸一口氣:“就像我孫子說的一樣……靜靜看著吧。”
楊永誠豎大拇指:“現在你學會了。”
出乎預料的,唐胡安居然也豎起一個大拇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