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將呂囂推了個屁股墩,重重地喘了口氣,像是在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奧烏根本坐不起來了,單是推開呂囂那一下子,就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
“你看到了嗎,奧烏?”齊朗搶了過去,勉強地微笑著,斜著身子坐到了奧烏旁邊:“我幹掉他了,令人生畏的王沒有吹牛,我做到了。”
奧烏也在憨憨地笑著,任由齊朗伸出胳膊抬起自己那已經僵硬的身體:“我看到了,我的朋友。”他掙扎著舉起了自己的拳頭:“我猜你也看到了我的那一下子——奧烏到底打扁了一個敵人的鼻子,岡瓦納子孫從不說大話。”
酸楚的感覺一下子衝上了齊朗的鼻腔,逼得他不得不張開嘴巴才有可能順利地保持呼吸。
“別說話,奧烏,別說話……你需要休息。”
齊朗從呂囂手裡接過了藥膏,向著那幾位小兄弟點了點頭,示意他們退到一旁,和所有無法控制住情緒計程車兵們守在一起。奧烏從不喜歡看人哭哭泣泣的樣子,齊朗十分清楚這一點。他輕輕地將藥膏按在了奧烏的傷口上,但那黑色的膏藥一轉眼就被鮮血衝散了。
“你會好起來的,奧烏,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齊朗這樣說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想欺騙最好的朋友,還是單純地想欺騙自己。
奧烏咧開了嘴,就像他以往聽到齊朗講出一個蹩腳的笑話一樣,充滿善意地憨笑著。
“是啊,我會好起來的……我希望你也一樣。”
齊朗小心地處理著奧烏的傷口。他就像個血人,渾身到處都是傷口,因此齊朗必須處理得十分小心,儘管奧烏好像已經失去了痛感,齊朗仍然必須把動作放得輕一點。
董大娘正抱著小吉拉向這邊走過來。她顯然希望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傢伙能夠和奧烏多待上一會兒,因為這將是他和他的教父最後的近距離接觸。董大娘對萬物生靈的氣息有種特殊的敏感性,她一定發現了奧烏正在失去他那勇士的氣息。
“你那天問我,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麼,”奧烏用眼角看到了小吉拉的接近,但在此刻他還是先把時間留給最好的朋友,“你還想知道那是什麼嗎?”
齊朗沒辦法搖頭,因為那樣會使得淚水不聽使地流出。而他不能允許自己流淚,尤其在奧烏面前。
“如果你想說的話,我什麼都想聽。”
奧烏抬起了眼睛,將目光轉向了那把勝利之劍。聖劍已經暗了下來,那柔和的銀光完全被收攏了起來,像是在為宿命的主人感到悲傷。
“那裡有個人,他告訴了我勝利的真諦。那天真是個好運氣……否則我永遠也無法真正擁有那把勝利之劍,永遠也無法成為它真正的主人。”奧烏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悲傷,但他應該不是在為自己的即將死去而感到悲傷,齊朗聽得出來,他是在為那個人感到悲傷。就像齊朗在那幻境中遇到了從未謀面的外公一樣,奧烏遇到的那個人,一定也是對他十分重要的人。
“那是什麼?那勝利的真諦,是什麼?”
奧烏的笑容中帶上了一絲驕傲:“那是犧牲……”
齊朗努力睜大了眼睛,眼前的奧烏在一瞬間變得模糊了——那是淚水在眼眶中均勻分佈開所帶來的效果。
“那就是奧烏·辛格·傑亞拉曼的宿命。”他說,“從那一刻起,我已經接受了這個宿命,而你,我的朋友,你雖然知道得稍微晚了一些,但我相信你也能接受它。就像我所希望的那樣,你會好起來的,我們都會好起來的……我們需要的,只是靜靜地等待時間的流逝……”
就在三五米之外,董大娘將小吉拉放在了地面上,由著那小傢伙步履蹣跚地自行走了上來。他那帶著嬰兒肥的小臉上仍然充滿了笑意,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他已經永遠地失去了母親,而在眼下,平日時接觸得最多的那位教父也將離他而去。
奧烏向小吉拉伸出了手掌,齊朗從沒有見過奧烏的手臂竟然那樣軟弱無力,但他同時也覺得那手臂似乎仍然是無堅不摧的。
“真是罪過,我一直沒有兌現我的諾言……”奧烏的眼神柔和地望向了小吉拉,“我答應過青果的,我會把小吉拉的全名寫下了來,用中土語和蠻鬼語兩種語言寫下來,現在看來,這個令人頭痛的任務只能轉交到你手裡了。”
小吉拉已經拉上了奧烏那粗糙的手指,粉嘟嘟的小胖手和棕黑色的滿是傷疤的手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爸爸。”
那是奧烏反覆教導過卻一直被小吉拉排斥的一個稱謂,而這一回,他終於叫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