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真走運,碰到了好心的庫姆醫生。”老詹打了個酒嗝,嚷了起來,“他是上帝的寵兒嗎?”
不會有走運的孩子會樂意到那雪狼峽谷裡轉上一圈的,上帝大概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流出這麼多的血。老詹的笑話大概只引起了酒吧裡一半人的鬨笑,而另外一半人則七手八腳地圍了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些忙。
這孩子身上穿著的那件粗麻短袍已然完全被血液和泥土攪和了,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只是亂糟糟的一團,有些還與被撕碎的肉粘在了一起。那看起來真的很驚人——有幾個人已經跑到一邊去嘔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多了。庫姆醫生和他的助手尤利兩人的肩膀上都是血跡斑斑的,看來為了從雪狼峽谷儘快趕到這鎮子最西面的建築,他們兩人是輪番揹著孩子一路小跑過來的。
“我說,你們就不能換個地方嗎?”基克大概已經忙完了手裡的活兒,而看到大家只顧著這三個不速之客而忽視了點酒,他空閒得很不愉快,“比如說,回到你自己的診所,庫姆醫生。你這樣我們還怎麼做生意?”
“他要是趕回鎮東頭去,鮮肉也該變成臭肉了。基克,你這裡佔了個好地方。”老詹終於說了句公道話。但基克還是皺著眉,雙手環抱在胸前,一臉不滿意的樣子。
庫姆醫生把尤利叫到自己面前,用沾滿了鮮血的橡膠手套指了指自己的懷裡,在尤利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尤利氣得馬上喘起了粗氣,眉頭皺得比基克還要緊上一百倍。
尤利從庫姆醫生裡懷掏了一把,氣哼哼地走到了吧檯前,把手重重地拍在了那堅硬的芬蘭松木製成的桌面上,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我們買酒,三瓶最烈的伏特加。不用找零了!”
“馬上到!”三枚銀幣在桌面躺了不過0。5秒鐘,就已經被基克一把劃拉到了錢匣子裡,“還需要些牛排嗎?我看你們好像又累又餓。呃……還是算了吧。”
基克怕自己再多說一句,尤利就要腦部充血過度了。他連忙踩著凳子,從酒櫃的最上面把那三瓶儲存了七年還沒能賣出去的鎮店之寶給拿了下來。
三個錫爾?這真是大出血!開倫酒吧一個月的利潤也不過才兩個錫爾。基克突然覺得做人是應該善良一些,助人為樂是快樂之本嘛。反正他現在是深刻地感受到了這種快樂。
不管怎樣,現在庫姆醫生和他的助手尤利可以專心地忙活那孩子了。
首先,尤利還是得把醉醺醺的老詹給推到一邊去。然後,幫著庫姆醫生把孩子身上那袍子脫下來,或者說,那更近似於剝開一層血乎乎的皮。孩子根本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好像那一切都不屬於他自己。但他還在喘著氣,只不過微弱得只有湊到他嘴邊才能感覺到一點兒。
掛在他胸口的那條項鍊有些礙事,尤利把它摘了下來放在一邊。幾位姑娘馬上就把它拿了起來,相互傳看了幾眼。那上面只掛著六顆獸齒,好像根本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而且也被鮮血弄得髒兮兮的,在姑娘們手中轉了幾圈後,最終的下場和孩子的那堆衣物一樣,被扔進了尤利備好的大垃圾袋裡。
差不多已經忙上了半個小時,庫姆醫生的動作也開始變得慢了起來。光溜溜的孩子開始發熱了,這可不是個好的兆頭,那往往意味著炎症正在折磨著這個弱小得沒有一點抵抗力的孩子。庫姆醫生必須很仔細地處理那滿身都是的傷口,以免為那孩子帶來額外的傷害。
開倫酒吧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安靜的週末,就連一直忙著同男人們勾肩搭背的幾個妓女也安靜了下來。在庫姆醫生的這張桌子邊上,已經圍滿了人,尤利不得不拉過一盞煤油燈,才能讓醫生看得更清楚些。
這會兒工夫,紅頭髮的艾麗莎嚼著香口膠,把已經開始熱得渾身發燙的奎爾拋到了一邊,也湊了過來看熱鬧。看那架勢,她還真熱衷於欣賞男性被剝了個精光的模樣,連個十來歲的男孩子都想去研究一下。
但說實在的,這孩子身上除了血跡和傷痕,真的沒什麼別的好看的。瘦小的身體倦縮著,像一隻被母親遺棄的小貓。他很明顯極度的營養不良,胳膊和腿都瘦得彷彿只剩下幾根骨頭在支撐著,而幾處嚴重的破損也證實了這個猜想。
“把伏特加給我。”庫姆醫生的額角已經見汗了。他把伏特加倒在了幾團藥棉上,用鑷子夾著替孩子清理著傷口的汙物。那超過70%的酒精度數的確是醫用酒精最好的替代品。
“嗯……”孩子被蟄得身子發起了抖,因痛疼而流出的汗水,把他臉上的泥劃得一道一道的,鼻子裡也哼出了一聲。所有人都很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