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將小白放入浴桶邊的椅子上,頭部靠在椅背上,正好將頭部伸出,下面放著預備的木桶。清澈的水流順著髮絲滴落,瞬間就渾濁。
半越一邊幫他洗頭,一邊用著極盡淡然的語氣問:“送信的人是如何與你說的?”
小白眼中閃過驚恐,好半天才緩過神:“是八卦樓的信鴿,只說你被人刺殺,生死不明。”那日本來也只是尋常日子一般的平靜,安詳。
他一手算盤,一手毛筆,做著永遠做不完的賬本,數著永遠數不完的銀子。偶爾抬頭,是小狐狸在桌上捧著果子在啃的可愛神情。
每每望著它的時候,他的眼中永遠都是半越的笑容。
他總是告訴自己,這樣就足夠了。他已經得到了太多,不能去幹擾大老闆的生活。
他還記得,那天的天空很藍,風很輕,直到一隻白鴿飛到窗臺。
剎那間風雲變色,他差點當場暈倒。
“你難道不會自己想想麼?如果我生死不明,他們為何要發訊息給你。”
“我,當初什麼都沒有想……”那個訊息太震撼,連一貫聰明理性的腦袋也不再運轉,心裡不停的嘶叫:要去見她,死也要去見她。
溼潤的手附上他的面龐,毛巾過去將那湧出的淚水也擦拭了乾淨。
他一把抓住,忐忑的問:“半越,是你吧!”
“是我。”又翻過他的手掌,裡面勞作留下的厚實老繭也沒抵擋一路上韁繩的折磨,露出深深的紅印子,咋看下去紅得恐怖。
又怕弄疼了他,只得先將手掌中韁繩的碎線給清理掉:“以後,不許騎馬了。”
閉眼,再看著頭頂女子的神情:“好。”
清理了一隻手,又換一隻。再繼續清洗頭髮的工作。
髮絲已經異常毛躁,她記得那時剛剛見到他的時候,有頭順滑黑亮的頭髮,如今,到處都是分叉,就這麼清洗了五遍,那水流才開始露出本來顏色。
用毛巾包住纏好搭在椅背上:“能自己擦澡麼?”
小白嘴唇蠕動了兩下,還是問:“你要去哪裡?”
安撫的拍拍他的手臂:“我就在外間,你好了叫我就是。”
低下頭去,用很小的聲音喃喃:“我想你在這裡,不要走開。”
這少年,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生怕她一走開就是永別麼。
望著他,那消瘦的面頰中,一雙眼睛出奇的大得恐怖,裡面盛滿了不安和驚恐。讓人懷疑,只要半越多走遠半步,他都會驚叫無措起來。
“好,你洗澡,我就在旁邊。”反正他已經光裸了,該看的早就看了。這副身子,只會讓她心疼,沒有慾望。
她清醒的明白:這是白暄,是小白,不是白裡絮。
他們是不同的。
如果說她對白裡絮是直白的愛,那麼,現在的小白頂多也只是喜歡,還構不成讓她為了這點肉 欲而燻心的時候。
因為腿部有傷,不能下水,只能坐在浴桶邊上,一邊打溼毛巾一邊擦洗。總是趁著沖洗毛巾的時候回頭看看半越還在不在。
每每這時候,她都善意的回一個微笑。
洗澡的過程異常的緩慢,那不需要彎腰就可以清晰的數出背脊的骨節數的少年,以一種前所未見的方式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折磨著自己。
她甚至可以看到虛弱的他連攪乾毛巾的手都在無力的顫抖。可還是要豎起耳朵聽她這邊的動靜,生怕一個不注意她就消失不見。
這個少年,是什麼時候愛到這麼深的呢?
難道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會想要;越是想要,越是得不到,所以那些感情就逐漸的深密,一直到他無法抑制的地步?
捫心自問,半越做不到這個程度。
她永遠都是從欣賞再到喜歡,如果發現對方不是自己的所要,她那喜歡輕而易舉的可以摘取掉,將對方當做尋常人對待。
這是現代人與古代人對待感情的不同之處。
因為,被傷得多,所以現代人的硬殼往往厚重,蒙著灰塵。
沒有耐心、恆心和足夠的通達的愛去感染,是進駐不了她的內心。
可是,現在這個少年,偏生將那微薄的喜歡轉成痛徹心扉的愛戀。這需要多大的勇氣,需要多大的賭注。
她半越做不到的,白暄偏生做到了。
他攻佔她的方式,明明霸道,卻讓人忍不住的辛酸;看著溫柔,卻透著決絕的強硬。
這是一個,與白裡絮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