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玄燁也曾這樣光明正大地表示對她好,她只覺得惶恐不安,甚至還帶著一些不耐煩。心說你這樣不但不能幫我,反而會把我害了的 。
再後來,他長大了,依然喜歡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對她好。可她依然覺得厭倦,覺得他是要把自己害了。覺得他是給自己添麻煩,害自己時刻處在別人的目光審視當中,各種不舒服。
現在,他又來了,一如既往細心地替自己安排這個安排那個,擔心自己在紫禁城裡太寂寞,有太多顧忌。特意把自己帶到這兒來,甚至安排自己和家人見面。
說不感動嗎?肯定感動的。要知道,自打懿妃死了之後,赫舍裡就再也不敢把玄燁當成孩子看待了,自然也就不再奢望他能夠和小時候一樣聽話,至少自己在一定程度上能左右他的想法。從那一刻起,她知道有些事情起了變化,有些關係有了本質的不同。
他不再是她身邊那個習慣伸手要糖吃的孩子,他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封建最高統治者。她和他,本質上是君臣,夫妻只是表面上好看而已。他可以廢后,她卻不能在廢后之後離宮再嫁。
眼光從俯視;到平視再到不能不仰視著看他;赫舍裡的心理價位正在逐漸變低。她知道封建皇城中的女人們有多可憐。舉個例子,皇上留宿某宮,除了皇后能和皇上同寢到第二天天亮之外,其他人都是半夜就要被挪出來的。哪怕這個人是貴妃也一樣。
如果是皇帝翻牌子指明要某女人到乾清宮來侍奉,那更是不能留夜的;除非你是皇后;或者你是光緒的珍妃。珍妃因此被慈禧讓宮女賞了兩耳光之後,又投井了,其餘的,親們自行想象吧。
宮廷生活枯燥乏味,皇權面前沒有人道可言。就連生育權,也是皇帝賞的,*房過後;只有經過皇帝點頭,這個侍寢的才能擺脫被灌避孕藥的命運。
你說,在這樣高壓的態勢下,偶爾還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已經足夠讓赫舍裡默默地內牛滿面了。不過,即便是小感動一下,某人是一如既往對自己好,也不能掩飾赫舍裡對這種男女極度不平等的待遇深深地厭惡和唾棄。
因此,她的感激只是表面功夫,只是玄燁看不到:“方才,你在瑞景軒忙什麼?”赫舍裡剛想組織適當的語句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沒想到對望已經轉換話題了。
她馬上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恭順地回答:“回皇上的話,臣妾方才正看著宮人把那謝了的鮮花撤了,盛夏的天氣,花香粘膩,臣妾已經讓人換成薰香了。”
“你每天逛逛園子,擺弄那些小玩意兒,和孩子們在一起,日子過得倒也悠閒。”玄燁的聲音懶洋洋的,似乎是羨慕,有似乎在感嘆。
“都是皇上的包容,臣妾才能有如此悠閒的生活,倒是皇上這幾日似乎比在宮裡時更疲乏了。”赫舍裡皺眉,他一定是又攤上事兒了,才會這般愁眉不展。
這要是在幾年前,她早就斗膽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了。可是現在,玄燁大了,赫舍裡反而被自己的想法束縛住了。
國事家事是兩碼事,除非他想告訴你,不然你問了,他不介意還好,他要是正心情不好,一頂後宮干政的大帽子扣下來,你是皇后也枉然。
果然,今天的玄燁沒什麼說話的****,閉上眼吐出兩個字:“是啊!沒想到人是來了這裡,也躲不開那些事。”“既然如此,皇上歇一會兒吧,臣妾給您打扇。”赫舍裡柔聲道。
“赫舍裡……”玄燁的聲音聽著糾結,赫舍裡輕輕應了一聲:“臣妾在。”“赫舍裡……”玄燁並不往下說,而是反覆唸叨著赫舍裡。這讓赫舍裡有些發懵,心說這孩子搞什麼鬼,叫魂似的,聽的人滲得慌。“皇上,您想說什麼話就說吧,臣妾聽著呢!”
“赫舍裡……”玄燁輕喚了一聲,終於往下說了:“你說,現在要是四輔臣們都在,他們個個都忠君愛民,死心搭地地輔佐我,哪裡會生出這麼多事情,我也用不著在這裡困坐愁城了。”
“皇上,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回頭看,自然覺得若是有另一種結局也是好的。但是當時的情景,若是重來一遍,臣妾想來,皇上還是會做出同樣選擇的。”赫舍裡就是論事。
現在才想起四輔臣的好來?你早幹嘛去了?這四個人直接或間接死在你的手裡,蘇克沙哈死得那叫一個悲慘,鰲拜也好不到哪兒去,遏必隆和爺爺都是病亡。他們本不該這麼早死的,還不都是你折騰的?
小時候不懂事,長大後悔。這事兒誰都會遇到,只是皇帝這後悔的代價就大了一點兒,人都死光了,你才想到後悔,爺爺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