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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鴻銘的腳下錯開了一步,避過裴元謹的攙過來的臂。
雖然都是在女人堆裡扎過猛子的人,但這樣的人裡頭也有鄙視鏈。像裴元謹這種負心薄倖,又寡廉鮮恥,用小娘子謀取切身利益之人,恰好正是陳鴻銘所鄙夷的。
不過尚算他這次有功,駱氏的確讓自己滿意,陳鴻銘看裴元謹臉色微僵,卻笑了一下。
“我已不勝酒力,不過回去的路還認得。”
遭了拒絕,裴元謹面上有些難看。
他將停在半空之中的臂膀縮了回去,垂下眼瞼,眼皮幾乎是閉合的。
強行忽略掉心裡那種如同被挖走了一塊血肉的痛楚,裴元謹扯了一下嘴角。
“但願督公今夜逞歡盡情。”
陳鴻銘想自己是懂得憐香惜玉的人,自然會懂得體貼美人,懶散回道:“借君吉言。”
太后跟前的紅人,生得雖然醜,但這雙凌厲的眸子,卻因在權力場中浸淫多年,顯得很是傲然,不是裴元謹之流所能對視,而裴元謹,也終是長揖而下,再也沒有起身,直至陳鴻銘離開。
他的脊背佝僂出暮色殘年的姿勢,僵硬不動,等那串腳步聲消失在了廊腰盡頭,裴元謹自嘲地笑了。
熹色,從今以後,我恐怕再也聽不到你喚我一聲“裴郎”了。
綠腰宴設在前堂,駱氏此刻被安頓的新房在後宅,從這裡步入那間已經設好的喜房,需要穿過一道毗連雙樓的畫廊。
這廊下每五步懸一盞銀燈,絹紗上經緯勾勒著蘭花蟲草或是蓮塘乳鴨的紋理,燈光從裡透出來,將針腳細膩的圖案刺出纖毫畢現的輪廓,幽幽靜靜的,美不勝收,頗有移步換景之妙。
陳鴻銘一面賞著畫廊上看不盡的景,一面想著新房裡等得焦灼的嬌妾,像潑了一盞熱茶到胸前,一時胸口燙了起來,他不由快了一些腳步。
感覺到,那種屬於年輕時的激情,又重新充斥著這具朽木殘根的身軀。
他並不是自幼去勢,而是十多歲時不留神受了傷,才變得不能人道,在此之前,他也有過短暫的,那種屬於男人的驕傲和快樂。
誠然這些年,他擁有無數美色,但那些美人無不是死板的、被動的,就像砧板上等人宰割的魚肉。
那麼即便魚肉再肥美,也會讓他有點倒胃口。
他在這個名喚熹色的美人身上,卻看到了別具一流的風韻,她是鮮活美麗的,南嬤嬤將人安頓好了以後,悄悄兒派了人過來傳話,說新娘子身上潔白如玉,還是一塊上好的美玉,沒有一點兒汙點。
聽了這話以後,陳鴻銘就更是心動了。
他的腳步在轉過畫廊最後一截,並即將走下臺階之時,驀然,腳下生生一搓。
身後一隻手伸過來,強勢地扣住了他的肩膀。
第一反應便是慍怒,立刻便要喚人,但只聽得身後一道似笑非笑的嗓傳進了耳朵。
“督公,往哪裡去?”
陳鴻銘的整個身體都是一僵,因為這聲音,就是那造孽的小祖宗。
日日得聆聖訓,再熟悉不過。
他抖了一下,在這種場合,被撞見了好事,陳鴻銘半是疑惑半是驚悚,口中哆嗦著轉過身。
“陛下?”
面前是個雋朗少年,錦衣,玉帶,腰纏銀刀。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倜儻不遜。
這位小陛下是他看著長大的,沒有人比陳鴻銘更清楚,這副人畜無害、翩翩風流的皮囊底下,藏著怎樣的乖戾和囂張。
正因見識過他的狠毒,陳鴻銘方才不寒而慄。
他的兩膝恰至此時驟然一軟,整個人便滑了下去,跪在了少年面前。
“臣——”
少年打斷了他的話,好奇地眨著眼:“太后正要尋人握槊,找不著督公,你怎麼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秦樓楚館?”
小崽子能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明知故問,是男人就不可能這麼純情!
陳鴻銘差點兒暗地裡咬碎了一口牙。
悻悻然雙臂拄地,陳鴻銘不敢露出暗恨之色,唯有俯首認罪,祈求恕免。
“臣……聽聞此間有一綠腰宴,宴席上有絕色吳姬獻舞,臣,一時蒙了心肝,這雙腳就不聽使喚了,請陛下饒恕……”
少年居高臨下,俯瞰了過來,笑吟吟地道:“朕聽說,督公在長安覓美無數,長安各坊間都有督公金屋藏嬌,可是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