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
李大愣說:“準是聽賣餛飩老頭說樓裡有鬼,正尋思這件事兒唄。其實有什麼好想的,依我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今兒個就是今兒個了。”
郭師傅回過神來,說道:“沒錯,今兒個就是今兒個了,不入虎穴不得虎子,非到這樓裡看看不可。”
李大愣說:“甭聽賣餛飩的老頭嚇唬人,世上哪有什麼凶宅,李爺我是放屁崩出個坑兒的人,就這麼厲害,我能怕他們這些糊弄鬼的話嗎?”他是深信白天不會見鬼,才敢說這番話,一來不吹白不吹,二來也唯恐郭師傅和丁卯膽小,臨時改主意不去找連化青了,快到手的賞錢無論如何不能打了水漂兒。
其實郭師傅不怕這個,他在五河水上警察隊當差,尋河隊雖說不管破案,但見的聽的多了,比如這種一家子好好在屋裡住著,突然全家失蹤,也沒人看見他們出屋,就在屋裡下落不明瞭,像是被凶宅裡的鬼給帶走了,這事兒聽著邪乎,卻並不是沒有,以前確實有過這樣的案子。⒌㈨②
聽說那是清朝末年,天津衛還沒通鐵路的時候,北運河邊上有家人,一家三口住大雜院裡,兩口子帶個七八歲的兒子,家境貧窮。白天男的拉地排子賣苦力,女的在家縫補漿洗,小孩則出去拾煤核兒,煤核兒不是大多數人想象中的煤渣,以前窮人冬天買不起煤,只好讓小孩撿人家燒剩下的煤核兒,孩子沒錢上不了學,每天穿著補丁摞補丁的破棉襖,背個籮筐,手拿一根鐵棍,撿那些沒有完全燒盡燃透的煤球,用鐵棍把上面的煤渣打去,留下里頭還可以燒的,這叫煤核兒,放在籮筐裡帶回去,小孩也撿不了多少,一天天積少成多,到天寒地凍的時候,家裡燒這點煤核兒取暖。那個年月,窮人家的孩子沒有童年時光這麼一說,註定生下來就是受罪的命,小孩到了稍微懂事兒的年齡,就得幫著家裡幹活了,偶爾逮個蛐蛐兒捕到只蟬,自己捨不得玩,必是賣給有錢人家的少爺,換幾個小錢交給爹孃,知道爹孃累死累活不容易。全家有口吃的,從來是先緊著當爹的吃,如果吃的東西不夠,女人和孩子就得餓著,因為當爹的白天要出去幹活兒,沒有這個勞力,全家只能乾瞪眼餓死。有一天小孩撿完煤核兒回來,到河邊看人撈魚,孩子膽小,總聽水鬼拽人的故事,不敢下河玩,老實巴交在河邊看撈魚的,看人家撈出來的魚就饞得流口水,想吃熬魚了。那撈魚的有一網打出一條怪魚,這魚長得奇醜無比,嘴裡居然有牙,看著挺嚇人,在河裡打這麼多年的魚,沒見過這種魚,連那些看熱鬧的人在內,誰也叫不出名。
有人說這是從海里游過來的魚,未必能吃,勸他放了。撈魚的想賣這條魚,卻沒人願意要,扔回河裡又覺得可惜,一看這小孩蹲在旁邊流口水,就說孩子饞了吧,拿回家讓你娘給你熬著吃。孩子高高興興把魚拿回家,當孃的一看很高興,家裡太窮,逢年過節也不一定吃得上魚,哪還嫌棄魚長得不好,長成什麼樣那也是魚啊,當即把這條魚開膛破肚收拾了,東家借點醬油,西家借點鹽,熬了一鍋魚,聞著可真鮮。魚剛熬好當爹的回家了,一看有魚也樂壞了,家裡什麼東西都先讓他這位幹活兒的吃,孃兒倆在旁邊看著,等他吃剩下的。當爹的心裡不好受,不忍心讓孩子看嘴,非讓孃兒倆跟著一塊吃。住大雜院瞞不住任何事,誰家吃什麼飯甚至說了什麼話,同院鄰居沒有不知道的,鄰居們全知道這一家三口在屋裡吃熬魚,可從這天開始,再也沒見這家人出過那間屋子。
一天兩天還好說,三天四天那屋裡仍是一點動靜沒有,街坊四鄰們就不放心了,過去叫門沒人應聲,那門也沒關,巴掌大的小破屋,推開門那屋裡有什麼東西,一眼全看到了,屋裡根本沒人,只有撲鼻的血腥氣。這可把大夥嚇著了,馬上有人去報官,官府派人到現場勘驗,屋裡東西都擺得好好的,桌上還剩半條魚,這一家三口卻沒影兒了。那時有經驗的老辦差官明白是怎麼回事,一看這魚是化骨魚,吃了之後會讓人血肉毛髮化為膿血,河裡撈上來的這條魚,是名副其實的化骨魚,這也是當年滿城皆知的一件奇案,稱為“熬魚化屍案”。
所以郭師傅知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並不一定任何怪事都與鬼神相關,他將此事說給丁卯和李大愣聽,讓他們倆不用疑神疑鬼,三個人說完話,抬腿往路邊那棟樓房走過去,此時打下一道閃電,跟著有悶雷之聲滾滾而來,那棟樓有個破窗,後面原本很黑,電光閃過之際,他們都看到破窗裡中張模糊不清的臉,看不清是什麼人,那兩隻眼跟嘴都跟黑洞似的,再想仔細看就看不清了。
七
郭師傅暗暗吃驚,心想:“不說這樓裡沒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