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勒和梅塔特隆消失在茫茫地獄的盡頭。如果這樣的優勢都還不能迅速摧毀路西法,那麼他將永遠也不能,他也死而無憾。
何況,他還不知道的是,路西法暫時並不能參戰。
墨菲斯托給自己劃定的時間是一年,路西法給自己劃定的時間也是一年。但世界上總有那麼多的事情不會像你想的那樣容易過去。正如世界上總有那麼多的事情不會如你盼望的那樣到來。 幾年之後墨菲斯托體會到這一點時,路西法站在龍背上冷眼俯視著他,藍龍伊瑟拉把咬斷了脖子的獅鷲獸的頭顱摔在他面前,那是他的坐騎。他一聲長笑便束手就擒,等待他的,將是永久封印,是他自己低估了路西法低估了墮天使低估了命運,他無話可說。
而路西法體會到這一點時,第三獄捷報傳來。
早已失去訊息的第二獄第一獄收復,魔族軍隊在地球天固防。路西法覺得太不可思議,直到他見到了瑪門和拉哈伯兄妹。他知道,事情已經徹底偏離了他的預期,因為,他們說,彌賽亞回來了。
彌賽亞是路西法親自宣佈的叛逃者,他至少沒有公然出現在凱旋式上,不然的話,路西法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他一個人站在丹拿麗花園裡,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自己的心情。
四周是一望無際的紅色罌粟海,風吹過,翻滾如同血浪連天。罌粟的香味濃烈妖媚,輕易地讓人忘記曾經渴望的安寧與平靜,然後投身熱望和瘋狂。
這裡是新巴比倫。
這裡是初建的盛世魔都。
戰事剛剛結束,朱迪加城淪為廢墟,路西法便把一部分核心力量遷至了初具輪廓的新都。當時薩麥爾問路西法皇家園林裡想種些什麼花,路西法沉默了一下說,“罌粟。”薩麥爾不語,然後路西法又補充道:“血罌粟。”薩麥爾問為什麼,路西法笑了笑回答說,他的魔界是從血海里誕生出來的,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也會迴歸於血海。血罌粟的香味在所有花中最濃烈,就像魔界的命運,不是在極度喧囂中繁華,就是在烈焰焚城中毀滅,不存在妥協,也不會有安寧。
罌粟花園的名字,是丹拿麗 抱著背叛的情人跳下硫磺火湖的魔族少女,沒有妥協,也沒有安息。
路西法當時想,那一片純潔安靜的白色海洋,將永遠成為最遙不可及的夢了吧。魔界所有人都知道魔王陛下厭惡白色,他們揣測,被冷落的舊都白帝蘭丹便是因為那開不盡的安息而被陛下遺棄。可見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人能懂你的心的,如果你什麼都不說。路西法把那些隱秘的思念都埋在了心底,等待著終有一天它們被時間腐蝕無痕,便是他自己,也會忘記了曾經的眷戀。
可是,可是。
那個無時無刻不提醒他記起安息甜美氣息的人,卻又回來了。在他決定一個人面對命運,一個人承受神罰,一個人飲下絕情的苦杯時,那個人又回來了。
他是來做什麼的?向他報復?路西法惡毒一笑,他不會的,他愛他已經入骨,愛到失去了自己,他……
“陛下。”
一句話,就讓他所有的思緒凍結。他絕望地聽見,身後那個人,正涉過茂密的罌粟,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向他一步步翩然走來。他在腦海裡彷彿看得見,血罌粟柔軟的骨骼摩擦著他絳紫色的衣袍,那些妖媚的香氣像蛇一樣纏繞著他的柔美的軀體,而他的身體也會因此而染上那些血一樣的汁液。路西法胡思亂想著,直到他又喊了一聲,“路西法陛下。”聲音裡有戲謔,有嘲笑,以及……
他清醒過來,他知道,彌賽亞和以前不一樣了,不順服,不溫柔。他試圖控制他,他不再心甘情願地交出自己的控制權。
路西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他高傲地轉過身去看他。
可是他錯了,很多事情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再看到那明媚柔和的絕美容顏又一次出現在眼前,路西法輕易地感動了。那種如潮的眷戀吞沒了他,近在咫尺他卻體會到了徹骨的思念。他覺得自己彷彿從冷硬的世界裡復活回來了,靈魂又能像化開了的湖水一樣泛起波瀾。他做好了全部準備面對孤獨或者寂滅,他不覺得痛苦。可是當彌賽亞真的又出現在他周圍,他才又發現原來他不在的時候,他其實,非常難過。
一時間他來不及想不明白自己心裡的感情,就告訴自己說,這是因為無論如何人都會覺得寂寞,因為寂寞,所以眷戀故人 沒錯,他們是故人。他這樣解釋著心裡無法忽略的快樂。
“陛下似乎很高興?”彌賽亞目光溫潤如玉,卻明澈如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