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喊累了,便停了下來,沿著門邊緩緩地倚坐了下來,面上淌淚,輕聲地自語道:“原來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我還是要繼續過這窮困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如今我身邊再無一人,只我獨身一人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這一刻,呂氏真的飽嘗年輕時所釀下的苦果。
即便是五年前,趙弘林和趙信良警告自己離開時,她都未能有這份心境。
當時的她,身揣年世友的鉅額家財,即便是沒了親人愛人,也終究是有依傍的。當時她雖然很想呆在孩子們身邊,可無奈他們的態度太堅決,她便輕易放棄了,想著自己至少還有大把銀子可花,日子也不至於潦倒。
整整五年下來,她過著寂寞而空虛的生活,也終是醒悟過來,有錢又如何?
不愁吃,不愁穿,可是沒人跟你分享這份喜悅,沒人在你身旁細細關懷著,呵護著,你再有錢也只是獨身一人罷了,當你午夜夢迴,空虛孤單的時候,不會再有那樣一雙強勁有力的手臂環住你,細細地呢喃。
容顏易老,人總是敵不過上天的。
呂氏也是怕了。
她怕自己老死了沒人送終,她怕那一家人從此就真的忘記了自己的存在,逍遙自在地過著開心日子。
她不甘啊。
即便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即便他們噁心自己,厭惡自己,可自己終歸還是孩子們的孃親啊,至少曾經,她與趙信良之間,是真的有一份情在的……
儘管那份情,是在她背叛了趙信良,飽嘗了年世友的自私冷漠之後,才慢慢體會到的,為時已晚……可卻也不能抹滅它的存在呀。
就衝著趙信良曾對自己痴心付出的那份情,衝著自己忍痛生下的兩個孩子,呂氏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回去。
她以為,自己精心設下那個局之後,換來的會是大家的同情,於是所有人都原諒了自己,重新接納了自己,從此一家人團圓,和和睦睦地在一起,至於任氏那個外人,也是時候該退場了。
可一切出乎她的意料。
大家只是沒有再繼續責怪她了而已,不再跟她計較曾經的過往了,卻並不意味著大家可以像個沒事人那樣,繼續地接納她,跟她一塊生活。
沒人再怨恨她了,卻也沒人會繼續喜歡她。
原來,感情這回事,說淡了就真的會淡去的。
現在,他們一家人看重的只有任氏,一如當年,他們很是看重自己一樣,不,是比自己還要重要……呂氏身處趙府的那段時日,光是想到這個事實,就備受打擊,身心的摧殘使得她的面容迅速憔悴了下去。
所以,才會把病裝得那麼逼真。
她知道紙包不住火這個道理,她裝病的真相早晚會大白,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在大家尚未接納自己之前,孩子們就已經起了疑。
那幾日,算是她這些年來過得最為幸福的幾日了吧。
趙相宜頻頻來看自己,連趙弘林都不時地送了些東西來,她還以為,孩子們真的是認了她這個母親了,沒成想,他們這麼做,其實全只是為了試探自己罷了。
最終將謊言戳破,把自己趕出了趙府。
呂氏痛苦地閉上了雙眼,淚水都乾涸了,眼睛生生地痛。
如果讓她重新選擇一次,她一定不會傻傻地跟年世友私奔的,榮華富貴,驕奢享受,那樣的生活,在體驗過一次之後,她就再不渴望了。
比起那樣奢靡的日子,她現在最渴望的,卻是最原始最真實的生活,一家人安逸地住在趙家村,雖有鄰里親戚的小打小鬧,可日子過得平靜無兇險,最是溫馨真實。
呂氏自嘲地笑了笑。
她此刻最渴望期盼的生活,卻是她曾經最厭惡,並極力想要躲避的生活呀
這是多麼可笑的事實。
為了躲避那種貧窮的日子,她不惜跟年世友暗地裡**,揹著趙信良做下了不少可恥的勾當,最後更是直接跟著年世友走了。
可兜了一圈回來,呂氏才恍然發現,自己曾經藐視,不屑的那種寧靜的日子,卻是她失去的最珍貴的一件東西
她始終無法忘記自己當日離開趙家村時的心情,是緊張的,雀躍的,在那羞恥感之下,隱隱還帶著一股子期盼與驚喜刺激。
她慶幸自己終於離開了這個牢籠,從此高高在上,要人服侍。
對於正在失去的一切,愛人,孩子,親人,她都嗤之以鼻,並將這些統統視為累贅。丟掉都來不及,哪裡還會不捨它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