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刺鼻的惡臭。
她走到臺階前,撿起手槍,好奇地握住,仔細端詳。從樓道側面鏤空磚孔斜射下來的陽光照在她身上,顯出凸出的顴骨,曲線優美的鼻子。她的嘴唇很厚,被拉伸成露齒的微笑。
蘇浩伸出右手。
這動作立刻引起女孩注意。她用力握住手裡的槍,沒有動,緊張而警惕地望著那隻大手慢慢探過來,落在頭頂,輕輕撫摸著鬆軟的頭髮。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蘇浩的聲音很溫柔。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此刻似乎改變了性別,像世界上最優秀的奶媽。
女孩冷厲的目光漸漸消失。她遲疑著回答:“。。楊璐璐。”
蘇浩繼續問:“你一個人住?”
女孩表情明顯是在猶豫,沉默了幾秒鐘,她搖了搖頭,用非常輕微的聲音說:“還有。。我爸爸。”
蘇浩注視著那張稚嫩的面孔,眼睛裡充滿深深的懷疑。他看了一眼敞開的防盜門,從那裡面溢位的空氣很渾濁,夾雜著無法掩飾的屍臭。
他不再刨根問底,從女孩手裡接過槍,演示著應該如何操作,更換彈匣,仔細解說最基本的射擊常識。。做完這一切,蘇浩把槍遞給女孩。正當他打算離開的時候,楊璐璐忽然拉起他的手,緊緊握住。
蘇浩吃了一驚。
“你應該是個好人。”
女孩盯著他,聲音裡已經沒有敵意,帶有一絲期待和依賴:“我想跟你一起走。門壞了,那些怪物隨時會衝進來。”
解釋很充分,理由也很恰當。
蘇浩點了點頭,從肩膀上取下揹包,開始收拾擺在臺階上的食物和水。女孩站在旁邊,看著他把所有東西裝進揹包,重新站起,再次抓住蘇浩的手,有些猶豫地說:“。。我想。。帶著爸爸一起走。”
她拉著蘇浩走進房間。
很亂,傢俱很簡單,擺設也沒有什麼出奇的效果。地面散落著垃圾,顯然很久都沒有打掃過。牆壁上貼著發黃滲油的報紙,門框上的油漆大部分已經剝落,一切都顯得破舊。
兩個人穿過客廳,走進最裡面的臥室。
一把款式普通的椅子擺在地板中央,上面坐著一箇中年男人。他已經變異,失水的面板皺縮著,露出下面顏色微紅的半腐肌肉。整個鼻子已經爛掉,空洞深黑的孔裡流著膿水。眼窩深陷,灰白色的眼球在中間顯得突兀。它仍然會轉動,卻沒有瞳孔。
手、腳和腰部都被繩索捆住,一條很厚的毛巾綁住了它的嘴,在腦後紮成活結。為了讓它不至於拖著椅子到處亂跑,旁邊的書櫃被推倒,和床一起把椅子夾在中間。綁在椅子上的喪屍只能來回亂扭,卻無法掙脫。
也是看見有陌生人進來,變異的中年男子顯得很激動。它扭動著身體,眼睛幾乎瞪出眶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響聲,試圖撲過來。
楊璐璐上前幾步,站在男子與蘇浩中間,帶著幼稚和期盼,無比誠懇和認真地說:“他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只是病了,只要吃藥打針,會好的。”
蘇浩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麼。
他想勸阻,腦子裡的思維很混亂,下意識地伸手摸槍,卻沒有拔出來。。一個小女孩與喪屍住在一起,這種事情無論從哪方面看都很荒誕,可這一切就發生在眼前,無比真實。
“他是。。你爸爸?”
蘇浩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變調,很粗啞。
楊璐璐緊張地看著他,毫不猶豫地點著頭。
“這不是病。。嗯!當然,你要從疾病的概念來理解也不是不可以。這是病毒在人體寄生的最直接體現。那些肉眼看不見的生物佔據了大腦,控制了身體,我們,我們。。”
蘇浩搜腸刮肚尋找合適的詞句解釋。他努力想要讓女孩明白自己的意圖,卻發現高深的生物學顯然很難在幾分鐘內說清楚。尤其是拗口的轉悠名詞和病毒之間的關係,根本不是大灰狼兇惡小白兔善良那麼簡單。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腦子裡的頹然和無奈越來越沉重,以至於思維被困在非常狹窄的空間裡,不斷衝撞,隨時可能在狂怒中爆發。
楊璐璐的目光透出孩子特有的清純。她幽幽地說:“爸爸只是病了,他沒有死,他還會吃東西。”
這些聽起來普通無奇的話,使蘇浩的神經莫名抽緊。他看著小女孩從面前走過,走出臥室,在客廳側面站住,拉開冰箱,從滿是血汙的塑膠盒裡拿出一隻灰黑色的手。
那是人類的手掌,從肘部被砍斷。斷口很鈍,可以想象從原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