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侯寶林先生還有一個段子:某人好畫但技藝奇劣,友人新得一湖州白玉扇正待錦上添花,遂自告奮勇,“此扇應畫一株蘭花就雅緻了”未幾畫好,友人發現根本不像蘭花草,倒像一狗尾巴花,不快,某人倒也懂事,說:“其實把它改畫成一宮廷仕女圖就般配了”,強行為友人改扇面;現場改後友人驚見,哪裡是仕女,簡直就是一沒鬍子的張飛;某人見友人不快,說“其實畫一張飛更能與你這白玉扇般配”,幾筆下去一看,鬍子倒是添了上去,但不像張飛卻像一根參天老樹,某人就說“老樹好啊”,友人怒說:“好個屁,我什麼都不要了,你還我乾淨扇面”。某人細忖半晌,拿起毛筆刷刷上去,把個白玉扇塗成個純黑扇面,說:“這樣好啊,夏天顯得涼快”……
廊坊市最近幹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這個處於北京和天津半道上的小城市在城區改建時於城中心專門堆了一座土山,這座山可不是一般的山,因為它上面鐫刻了八個大字,“有法可依,執法如山”。什麼意思,因為痛感中國政府的城建部門及開發商們在這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內總是把城市弄得亂糟糟的,今天按一個風格建造城市,明天按另一個思路改造城區,一會兒認為鋪草地好看,一會兒認為種樹才更利百年。所以廊坊人就決定在市中心堆一座山,告誡以後的城市管理部門,既然城市規劃出臺,以後無論誰當政都要把既定規劃當成這座“山”來執行。
“廊坊”在京津兩地居民心目中不是個什麼好地方,有時會聽到這樣的話,“丫什麼天津人,丫就是一廊坊人,離北京就更遠了,姥姥!”意思是廊坊簡直就是鄉下,至多是一個簡單而微小的開發區式的中轉站,由京而津途中歇腳、加油、上廁所的中轉站。但這座“山”讓我對廊坊產生了好感,因為它至少意識到不能把龍床做成馬桶,不能把蘭花草畫成猛張飛——僅以此,向廊坊人民和政府致敬。
中國的城市規劃和建設因為長官意志會出現很多搞笑的東東,其實長官意志並非絕對的壞事,但壞就壞在長官意志隨著長官的變遷成為時裝換季行為。張市長喜歡仿古,所以A市就一夜間出現很多明清風骨的建築,後來趙市長來了追求國際化,老城區就被推土機掃蕩掉換以玻鋼建築,再後來陳市長新官上任,說:“咳咳,我們應該包容兼收嘛,不能強人所難,中西合璧才是正理”,你猜怎麼著?結果部下們就把張市長的明清建築安上趙市長的玻鋼窗,把趙市長的玻鋼建築加蓋個明清屋簷大帽子。什麼都不得罪,什麼都沒耽擱——但也成了什麼都不是。
中國的城市建設不是哪種規劃好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堅持一種規劃的問題,我相信再壞的規劃只要堅持下去也會讓城市至少擁有風格,這就像穿衣服,再壞的穿法堅持五十年也是一種酷,也會得到尊重,崔健二十年來就穿舊軍裝怎麼啦,那是風格;而怕就怕有些嗲女那樣,有時候真不知道她們是在打扮自己還是在折磨自己,比如說我們所知道的某個央視女主持人,一會兒在胖得打褶的脖子上系一根嬌羞的粉紅絲巾,一會兒穿一件讓人抓狂的低胸裝(但從三圍來講她實在不能低胸),那種佈局是一種視覺災難,我每每為她難過。
另一種讓我難過的型別是我二舅公,我二舅公是個路盲,據我觀察他識別方向的辯識憑藉物一般不超過二個,也就是說他經常會把某棵棕櫚樹當成回家的指路明燈,至多加上棕櫚樹後面那道仿古鐵護欄。所以悲劇時常發生。那次他去看他的大女兒外出半個月,正好他們那個城市轟轟烈烈開展了一場種植本土名樹的運動,那個城市的本土名樹是什麼?是竹子。我們知道,竹子是群居植物,長出來一排簡直和孿生兄弟一樣,所以二舅公黃昏之際回到家附近簡直崩潰得要懷疑人生,拄著柺杖的他一根一根地數,一根一根地比較,臉色蒼茫、目光迷離,在竹影的襯托下簡直就像是在考察竹子生長狀況的退休後發揮餘熱的老科技人員,或者乾脆就很像《臥虎藏龍》裡那個垂死的碧眼狐狸……
我不喜歡廣州,作為一個工作關係分在廣州的工作人,我卻拼命尋找各種理由來逃避廣州,這不僅因為輕度鼻炎的我對於那個“空氣中散發著滷水拼盤味道”的城市有所忌憚,而且因為我對於那個在自由經濟模式下發展出來的城市的面目感到難受。它的高架橋如垂死的蚯蚓爬在城市的體表,讓你誤以為它永遠沒有完工之日;它的公眾建築從外表來看永遠分不清功能,你以為它是個餐館,其實它是個郵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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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報社處在廣州人民路老城區與新城區夾擊之中,又處